江远朝应诺。
邓老夫人冷笑一声:“老身算是知道,令爱的飞扬跋扈,是从何而来了!”
江诗冉是江堂的死xué,听人这样说女儿,当即就变了脸色,淡淡道:“老夫人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诸位扰乱衙门秩序的事,我本不想追究的——”
竟有这般不识相的人家!
“江堂,你快些追究吧,最好把我们都抓进锦鳞卫大牢好了。说不定别人会相信,我准备造反呢!”黎光文大声道。
江堂额角青筋跳了跳。
他虽然位高权重,能令满朝文武闻风丧胆,但要收拾黎家人还真不能在这个时候,至少不能是现在胡乱安个罪名把这些人抓起来。
一个小小的翰林修撰,说他造反谁信啊,世人都会明白他是为了女儿公报私仇。
眼下他自然不惧什么,可以后一旦新皇登基,这就是送上门去的罪名。
要知道历任锦鳞卫指挥使都是天子最信任的人,而这样的人,在新皇登基后,没有一人能够连任的,能全身而退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江堂看向面色沉沉的邓老夫人,心道:这老太太是看透了这一点,才如此胆大吧?
胆大的人不可怕,看事透彻的人也不可怕,胆大又看事透彻的人就让人头疼了。
堂堂的锦鳞卫指挥使,连当朝首辅都要礼让三分的人,此刻破天荒生出几分憋闷。
罢了,暂且先把这件事摆平,等以后世人忘得差不多了,再寻个机会收拾这一家人也不迟。
能成为当朝天子最信任的人,江堂自然拿得起放得下,确定了这一家子都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丢官罢职也不怕,便收起了咄咄bī人的气势,语气温和道:“黎修撰说笑了,锦鳞卫大牢抓的都是乱臣贼子,怎么会是黎大人去的地方?本都督岂是如此公私不分之人?老夫人,您看这样可好,等我下了衙,就让小女登门致歉,算是给令孙女一个jiāo代。”
江堂有些发福,语气温和起来,半点不见了锦鳞卫头子的气势,反而有几分慈眉善目。
邓老夫人点了点头。
江大姑娘能登门道歉,至少在以后很长时间内,谁要欺负黎家的人都要掂量一下。
至于江堂以后会不会报复,那是以后的事。人活在世,活的就是一口气,要是只顾着以后而一直弯腰苟且活着,又有什么趣?
邓老夫人心中轻叹。
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见好就收的道理她还是懂的,总不能把子孙都折进去。
见邓老夫人点了头,江堂笑笑:“十三,送老夫人一家出门。”
“老夫人这边请。”江远朝伸出手来。
一直默默站在邓老夫人身侧的乔昭却忽然上前一步,站到了江堂面前。
乔昭的举动出乎了所有人意料,江远朝不由皱了眉,又恐江堂发现异样,旋即恢复平常神色,事不关己般垂眸而立。
江堂深深看了乔昭一眼,问道:“怎么,小姑娘还有事?”
乔昭轻轻颔首。
当然不能就这么走了,不拿出让江堂真正在意的东西,难道要等以后江堂秋后算账吗?
第185章 她是我照顾的人
“昭昭,来祖母这里。”邓老夫人心中一紧,开口喊道。
乔昭投给邓老夫人一个安抚的眼神。
“小姑娘怎么不说话?”江堂面上很是和蔼,心中却一片冰冷。
能站在他江堂面前而面不改色的小女孩,光这份胆量就不简单了,也难怪十三会对这位黎姑娘另眼相看。
江堂目光停留在乔昭被毁的右脸上,心中杀意不减。
他了解十三,十三对女色并不看重,就算这位黎姑娘毁了容,只要别的方面有令十三欣赏的地方,依然会对冉冉造成影响。
所以,这个小姑娘是不能留了。
毁了容?呵呵,女孩子因为容貌被毁想不开而寻了短见,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嘛。
乔昭是走过死亡线的人,对杀意格外敏锐,哪怕江堂掩饰得再好,她的后背在这一瞬间泛起一层凉意。
江堂是想……除掉她吗?
为什么?
她想过江堂不甘心被黎家落了脸面,将来会找机会秋后算账,却想不通江堂怎么会对她一个小姑娘升起杀意来。
就算江堂视人命如糙芥,那也应该有个理由。
锦鳞卫指挥使这个位置,绝不像普通百姓想的那样行事毫无顾忌,他是皇帝手中一把刀,砍人时毫不犹豫,但对不相gān的人,亦不会làng费力气。
所以,还是她的存在,触动了这位指挥使的某些利益?
乔昭暂且把这疑惑压下,并不畏惧江堂的杀心。
她伸手入袖,把在家中时就写下的纸条攥在手里。
纸条上的内容,是她保护黎家不被秋后算账的凭仗,如今也是她保住自己xing命的凭仗。
乔昭已经能预料到,当江堂看到纸条上的内容后,恐怕会有一番震动。
她不由紧了紧手中纸条,准备把它递过去。
就在这时,一名锦鳞卫进来,禀告道:“大都督,冠军侯拜访。”
“冠军侯?”江堂有些吃惊,顷刻间就把黎家众人放到了一边去,对江远朝道:“十三,送老夫人等人出去。”
他说完,冲邓老夫人点点头,亲自迎邵明渊去了。
冠军侯这个时候来找义父有什么事?江远朝不自觉看向乔昭。
莫非,和黎姑娘有关?
乔昭同样有些惊讶。
邵明渊是因为听说了她的事,来找江堂的吗?
不对,晨光回来时带来了云霜膏,对祖母他们来锦鳞卫衙门是不知qíng的,那邵明渊应该也不知道。
所以是她想多了,冠军侯有事qíng来找江堂也不足为奇。
乔昭捏了捏手中纸条,叹气。
就是害她没把这个送出去,她只得再找机会了。
江堂快步迎出去,朗声笑道:“是什么风把侯爷chuī到咱们锦鳞卫来了,快快里边请。”
邵明渊依旧穿着样式简单的白袍,因是夏天,轻薄的料子勾勒出他修长偏瘦的身材,瞧着不像是纵横沙场的武将,更像是温润如玉的贵公子。
江堂心中轻叹:谁能看得出来,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令北齐人闻风丧胆的铁血阎罗呢。
面对着当朝首辅兰山,江堂不落下风,但面对着邵明渊,他却不敢托大。
兰山已经老了,即使站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又能站几年呢?
可是冠军侯却不同。
若是放到太平盛世,这样一个人,逃不了兔死狗烹的命运。可如今南北皆乱,南边有邢舞阳抗倭,北边靠的就是冠军侯威慑。皇上一心求长生大道,最恨的就是时局不稳定,这样一来,只要这二人没犯实打实的谋逆大罪,皇上是不会拿他们开刀的。
这位把北齐人打得láng狈溃逃的将军实在是太年轻了,年轻到等新皇继位顶多才到壮年,正是最得用的时候。
他就是不考虑别的,只想想女儿,也不会轻易得罪这样一位前程远大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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