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来寡言的叶落垂眸不动声色,心中却冷哼一声:怎么说话呢?他会不行?
邵明渊笑道:“神医放心,叶落在军中是比武状元,罕有人敌。”
李神医上下打量着叶落:“啧啧,可真是看不出来。”
“叶落——”邵明渊冲叶落点点头。
叶落会意,抬手把一旁的高几劈得粉碎。
“嘶——”李神医眼一亮。
这小子,要是以后帮着他捣药有前途啊!
邵明渊看了看粉身碎骨的高几,嘱咐一句:“记得赔。”
“是!”
“用你自己的俸禄。”
叶落:“……”不带这样的啊,他这是为了公事,公事!他的俸禄还想攒着娶媳妇呢。
邵明渊安排李神医的细节不必多提,等他回到靖安侯府时,天色已经暗了。
侯府大门灯笼高挂,此时已经点亮,映得青石路似覆盖了一层白霜,一直延到内里去。
“二公子回来了。”穿白的仆从忙给邵明渊开了门。
因有靖安侯在,邵明渊虽封冠军侯,靖安侯府的人还是称他二公子。
邵明渊点头示意,抬脚走了进去。
他踏着一路白霜往内走,走廊挂着一排排白灯笼,随着风雨的chuī打不停晃动着,明明亮如白昼,却无端有种yīn森感。
邵明渊浑不在意,一路走到安置乔氏棺椁的灵前,单膝跪下,接过小厮递来的烧纸默默烧纸。
huáng色的烧纸被火舌舔舐,很快就化作丝丝缕缕的黑灰落在火盆里。
几个负责守在灵前的婆子凑在一起,皆不敢出声,只是暗暗jiāo换着眼色。
二公子替二奶奶烧起纸钱来倒是挺上心的,就是不知当初怎么那么狠辣,能下得去手把二奶奶一箭she死呢?
邵明渊没有在意那些婆子们的眉眼官司,认认真真烧着纸钱,直到邵知匆匆赶来,低声道:“将军,您让属下前不久查的事有些眉目了。”
“去书房说。”邵明渊把手中一叠烧纸烧完,这才起身离开灵堂。
邵明渊一离开,那些婆子顿时唠起嗑来。
“啧啧,这里面躺着的二奶奶可是被二公子亲手杀的,你们说二公子跪在这里就不害怕吗?”
“害怕啥呀,二公子打了这么多年仗,手上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命呢,一颗心恐怕比石头都硬。”
婆子们七嘴八舌议论着刚刚离去的人,把邵明渊安排暗暗守灵的侍卫气得直咬牙,低声对同伴道:“真想拿臭袜子把那些婆子的臭嘴塞上,怎么能这样说咱们将军!没有将军,她们能这样闲得蛋疼满嘴喷粪?”
同伴拍拍他:“小点声,让那些人发现就不好了。忍忍吧,等搬进冠军侯府就听不见这些糟心话了。”
若没有主子的默许纵容,府里如何会任由这样的议论蔓延?
说到底,是他们将军不受侯夫人待见罢了。(未完待续。)
第96章 天晴
书房里燃了灯,因只有一盏,光线有些昏暗。
邵明渊坐在椅子上,示意邵知可以讲了。
邵知上前一步,声音压低道:“将军,属下这几天和府上护送夫人去北地的护卫、羽林军还有远威镖局的人有所接触,发现有一个人值得注意。”
“何人?”邵明渊背光而坐,让人难以辨明脸上表qíng,声音在这昏暗的光线中更显低沉醇厚。
“远威镖局的副镖头林昆。林昆是这次护送夫人北上的镖队首领,属下探查到,当时苏洛峰带着队伍改路时,林昆曾当众反驳过,而且言辞激烈,险些与苏洛峰的亲兵冲突起来。”
“他人呢?”
“他们这批镖队回来后,远威镖局的镖头就给他们放了假,林昆回老家了。属下已经打探到林昆老家在何处,特来向您禀告一声,这就赶过去找他。”
邵明渊轻轻点头:“去吧,多带几个人,路上注意安全。”
“领命!”邵知退了出去。
随着房门打开又合拢,涌进来的风把烛火chuī得一闪一闪,室内光线时明时暗,室外雨声哗哗作响。
邵明渊没有回起居室,走去净房冲了一个澡后换上雪白中衣,重新返回书房,躺在榻上睡了。
一夜风雨,翌日一早,天却放晴了。
窗外的芭蕉被雨打过,显得越发青翠yù滴,墙角的石榴花落了一地,枝头依然红火热闹。
乔昭一大早起身,推开窗子,任由清冽的空气涌进来,卷走一夜慵懒。
“姑娘,今天不是不用去女学嘛,您起得真早!”冰绿走过来,揉着眼睛站在乔昭身边,往窗外看了一眼,不由低呼,“呀,石榴花落了好多,真是可惜。”
乔昭笑道:“不可惜,这些落的石榴花大部分是不能坐果的,要是放在寻常人家,原就会除去,这样才能结大而甜的石榴。”
“原来是这样啊。”冰绿眼睛亮亮的,“姑娘,您懂得真多。”
乔昭侧头看她,伸手捏捏小丫鬟红彤彤的脸蛋:“多看书就知道的多了,人从书里乖。”
“喔。”冰绿似懂非懂点点头。
乔昭就笑了。
其实冰绿这样挺好的,无忧无虑,欢欢喜喜,把小丫鬟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姑娘,百合粥好了,您先用一点吧。”这时阿珠端着青碧色的小碗过来,里面米烂粥稠,香气四溢。
饮百合粥,可以静心安神,治疗失眠。
是的,昨夜乔昭失眠了。
她泡了一个澡,洗漱过后早早上了chuáng,原本迷迷糊糊入睡了,谁知却梦到了那日兵临城下的qíng景。
她立在城墙之上,鞑子的狞笑声在耳边回dàng,城墙上的风要比平地大得多,把她的额发往后chuī拢,露出光洁的额头。
邵明渊在墙下策马而立,身后是黑压压的大梁将士与迎风高展的旌旗。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有些委屈的,委屈命运把她推到烈火上烤,大好韶光骤然成灰。
她想对他说,以后有机会见了她的父母兄长,告诉他们,她不难过,也请他们不要太难过。
可惜那人箭来得太快,她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半夜里,乔昭惊醒了。
她仿佛还能感到心口的剧痛,甚至在仰望挂着纱帐的雀鸟银钩时,眼前依稀晃过邵明渊歉疚的眼神。
原来,他那日是歉疚的啊。
仰躺在罗汉chuáng上,乔昭哑然失笑。
当时竟没留意,看来还是白日里的见面让她心境起了波澜。
乔昭想,也许是天意吧,她没能说出对父母亲人的惦念,结果一朝醒来,她的父母亲人都不在了,只剩下长兄与幼妹。
深夜清幽,只听到屋外大雨如注,噼噼啪啪敲打着窗棂。
从噩梦中醒来的乔昭却再也睡不着了,对兄长的想念越发浓烈起来。
也不知兄长脸伤成了什么样子,等见到兄长,她一定要想法子请李神医替他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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