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贺喜的前一日,乔氏过来了。
眼下正是各府繁忙的时候,傅容没料到母亲会过来,还当家里出了什么事。
乔氏逗了会儿外孙,示意巧杏将手里的匣子递过来。
傅容好奇接过,发现里面是三本棋谱,瞧着像是寻常人难得的古本。
“娘,这是?”她困惑地问。
乔 氏示意旁边的几个丫鬟出去,拉过女儿的手拍了拍,瞪着她道:“你真以为你私底下做的事qíng你爹爹都不知道?他清楚的很,只是他跟你祖母家的事qíng有些复杂,他 也不适合跟那边认亲,因此就装了糊涂。明日是他的大喜日子,这三本棋谱算是你爹爹身为兄长的一点心意吧。浓浓不用说穿,只需以你的名义送过去就好。”
傅容这才明白,父亲早就知道杜远舟这个人了,又或许,父亲早在她结识杜远舟之前,就知道他有一个表弟在京城开棋社?
毕竟是血亲,想断也难以彻底断的gān净吧。
既然父亲不愿挑明关系,傅容就将这三本棋谱添在了王府的礼单上。
她也将如意斋的另一半股送了出去。顾娘子再三推拒,最后推辞不过,许诺以后每年都送傅容一套首饰。越是好首饰,打造起来耗费的时间就越长,所以一年一套绝非顾娘子吝啬,换成旁的夫人太太,能得到这样的许诺,再出几个如意斋的铺子钱都愿意的。
喝完喜酒没几日,便是除夕。
徐晋傅容照旧要进宫。
跟普通百姓人家一样,皇家也是白日祭祖,晚上吃团圆饭,只是礼仪更加繁琐。晚宴也分别摆在两个地方,嘉和帝领着一gān子弟在前面饮酒作乐,女眷们就都在凤仪宫了。
皇后高居主位,淑妃柔妃坐在左侧,右面曾经属于端妃的位置,换成了丽妃。
傅容忍不住暗暗观察丽妃。
跟 中秋宫宴上相比,此时的丽妃身上已经没了最初的怯懦,穿了一身接近正红色的妃色长裙,头上红宝石步摇在灯光下流光溢彩,扫视周围时不再拘谨怯懦,反而微微 扬着下巴。傅容知道,这位丽妃是想让众人看看她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个农女管樱了,可惜少了从小培养的气度,她这副样子,反而有种东施效颦的意味。
而她仿效的,自然是居中而坐的皇后。
傅容心里有些唏嘘。
这个丽妃看起来不像聪明的,也不知她前世丢了孩子是人为还是天灾。
可惜不管是哪个,傅容都不会多管闲事的,一来她跟丽妃无亲无故,二来她也没那么善良,宁可冒着惹麻烦上身的危险也要救毫不相gān的人。
“四嫂,我跟父皇请示过了,今年上元节那三日灯会,父皇许我去四嫂府上住一日,四嫂你说,我是十四去还是十六去?”宴席散后,二公主兴奋地赶到傅容身边,兴高采烈地道。
柔妃在后面跟着呢,无奈道:“福慧贪玩,他父皇又纵着她,给你们添麻烦了。”
傅容挺喜欢二公主的,笑着回道:“娘娘客气了,妹妹娇憨可爱,我巴不得她在我们那儿多住几日呢,正好帮我照顾瑧哥儿。”
柔妃摸摸女儿脑袋,“快点选个日子,你四嫂还得赶夜路回府,没空等你。”
二公主早就选好了,“十六去,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嘛。”
其实是她提前打听过了,傅宸初一到十五当值,下半个月放假,二公主知道自己十六出宫也未必能碰到他,可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好啊。
小姑娘抱着自己不为人知的秘密期待回了凤阳阁。
傅容同淑妃回昭宁宫坐了会儿,很快徐晋就来接她了,傅容抱起早就酣睡的胖儿子,同婆母告别。
该出宫的都出去了,侍卫们紧紧关闭宫门,皇城里又静了下来。
凤仪宫,皇后终于盼来了嘉和帝。
曾 经端妃在的时候,一后三妃里皇后每月至少有两日能伺候嘉和帝,端妃虽然年轻却不为嘉和帝所喜,反而是四人里面侍寝次数最少的,有人垫底,皇后的颜面多少都 好看点。现在却不一样了,丽妃有了身孕不好侍寝,皇后本以为嘉和帝会多来她这边几次,哪怕两人只说话不睡觉,她心里也舒服,未料嘉和帝并没有多踏足凤仪宫 一次,反而将多出来的机会都分给了淑妃柔妃,或是一心陪着丽妃。
皇后心里就不舒服了。
但她不敢跟嘉和帝摆脸色,嘉和帝一来,她反而伺候得更为殷勤。
夫妻俩刚要歇下,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皇后示意身边嬷嬷去处理,嘉和帝却听出是夏音的声音,将人叫住,吩咐道:“带进来。”
皇后心头升起不妙之感,暗暗攥紧了帕子。
夏音很快就进来了,见礼过后跪下回禀道:“皇上,娘娘肚子不舒服,奴婢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记得皇上说过娘娘有任何不妥都要通知皇上,所以……”
她刚开口,嘉和帝就噌地站了起来,一边穿衣一边大步往外走。
夏音连忙打住话,起身跟了上去。
皇后回过神追出去送人时,嘉和帝已经走远了。
望着前面的灯笼人影,皇后在寒冬腊月的夜色里伫立良久,才一脸平静地回了内室。
两刻钟后,崇政殿的小太监过来传话,今晚嘉和帝不过来了……
☆、第201章
管樱是真的不舒服。
嘉和帝赶过来时,太医已经到了,正询问冬雪娘娘今日都用过什么。
冬雪将管樱的一日三餐都回忆了一遍,确定道:“全是照大人开的膳食单子来的,晚上宫宴,奴婢也都看过了,没有忌讳的菜品。”怕太医不相信,她把丽妃用过的几样菜都说了出来,最后怕自己遗忘了,又向躺在chuáng上的管樱求证。
管樱苍白着脸点头,刚要询问太医哪里可有不妥,就见嘉和帝疾步走了进来。管樱在宫里没有任何亲戚,初次怀孕本就忐忑,又不知为何动了胎气,心里当然委屈,瞧见对自己万般宠爱的男人,不禁潸然泪下。
嘉和帝脚步顿了一下。
仿佛看见那年的钟庭,当初她也是怀着身孕,得知他真正身份得知他已经有了明媒正娶的妻子,她也是动了胎气,醒后便泪眼摩挲地望着他。
嘉和帝心里一疼,快步走了过去,握住管樱的手,先询问太医:“娘娘身体如何?”
太医忙道:“娘娘动了胎气,万幸没有大碍,臣已开了安胎方子,娘娘休养几日便好。”
嘉和帝皱眉道:“为何动的胎气?”
太医心中一震,低头道:“娘娘怕是吃了不gān净的东西……”
此言一出,管樱身边服侍的大小宫女顿时诚惶诚恐地跪了下去。
嘉和帝扫了她们一眼,朝万全使了个眼色。
万全立即将一gān人等带了出去,寒冬腊月的,就让她们在院子里跪着,搜身过后又派人搜查所有人的房间,太医则随人去查验小厨房里的剩饭。
寝殿里面,嘉和帝帮管樱掩好被子,柔声安抚道:“别担心,朕绝不会叫你出事。”
管樱点点头,水眸里含着泪珠,楚楚可怜。
嘉和帝轻声陪她说话,大概半个时辰后,万全猫着腰走了进来,“回皇上,这边老奴都查过了,没有异样。”
管 樱瞅瞅嘉和帝,记起夏音冬雪的嘱咐,没敢说让太医也去查查凤仪宫。刚出事的时候,她最先想到的就是皇后要害她,但夏音她们说得对,晚宴是御膳房准备的,查 出饭菜被人下了东西也是御膳房那边的错,无凭无据她真指责皇后,最后没查出来,嘉和帝嫌她胡乱猜忌,皇后那里也会更恨她。
她不说,嘉和帝却想到了,命万全再去查御膳房。
他跟钟庭已经没了一个孩子,这个绝不容有闪失,不论幕后黑手是谁,他都要揪出来,否则对方一击不成,后面再陷害管樱怎么办?
万全领命而去,却发现宫宴上的剩饭剩菜已经混合在了一起,根本没法查,而他早就料到会有这种可能,先派了一个小太监去打探qíng况,是以发现无法继续彻查,便及时回来复命,没有惊动御膳房任何人。
“皇上,现在该怎么办?”他试探着问。
嘉和帝并没有沉思多久,凝望外面夜色道:“派人盯着御膳房,暂且不要打糙惊蛇。”
御膳房人多眼杂,谁都有可能动手脚,真查起来这事就瞒不下去了,与其大动gān戈收效甚微,不如暗中留意,静观其变。
~
上元夜宫中设宴,傅容意外发现丽妃没有过来,听说是身体不舒服,早早歇下了。
傅容只记得上辈子丽妃没出正月就小产了,具体哪几天则没印象,好在这事跟她关系不大,上辈子也没听说有什么内qíng,她便没有上心,当晚领着二公主一起回了肃王府。
傅容喜欢二公主,徐晋对这个异母所出的妹妹却没多少qíng分,不如面对秦云玉时像个兄长,但也不似对崔绾那样冷淡,第二日早早去了前院,让她们姑嫂一起逗瑧哥儿。
二公主是带了目的出宫的,在暖阁里哄了会儿瑧哥儿,忍不住跟傅容打听:“四嫂,你们晚上出去赏灯吗?听说隆庆街这几日晚上特别热闹,有花灯还有各种戏耍,我想去看看。”
傅容小时候也喜欢上元节晚上去看灯凑热闹,自从那年齐竺被父亲安排的人泼了油,她倒是再没出去过了,无论是傅宝相邀,还是徐晋提议,她都懒得去。如今二公主难得出宫,小姑娘摆明了想去,傅容就舍不得扫她的兴。
“好啊,晚上叫你四哥陪咱们去。”她笑着应道。
二公主眼睛亮亮的,有心问问傅宣傅宝会不会去,又怕被傅容猜到她的小心思,就不敢多问了,转到窗台边上去跟瑧哥儿玩。瑧哥儿现在能自己扶着窗台横着走了,小家伙最喜欢趴在窗台上往外面望。
“瑧哥儿叫姑姑。”二公主教他说话。
瑧哥儿小手抠自家琉璃窗上的纹络呢,听姑姑凑了过来,他喃喃地喊了声:“豆豆……”
瑧哥儿会喊人了,只是咬字不清楚,傅容教他喊,爹爹姑姑舅舅从瑧哥儿嘴里说出来就都变成了“豆豆”,至少傅容跟徐晋听起来是这样,“娘亲”小家伙就更不会喊了,整天在那儿豆啊豆的。
二公主笑着将他转过来,认真纠正道:“不是豆豆,是姑姑!”
瑧哥儿扭头看娘亲,咧着嘴还是喊“豆豆”。
傅容知道儿子故意淘气呢,朝他拍拍手,“瑧哥儿过来,你喊姑姑,娘抱你去外面玩。”
一听说可以去外面,瑧哥儿立即扭着身子从二公主怀里挣脱出来,飞快爬到傅容身前,被娘亲抱起来后,小家伙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小手指向二公主,无比认真地喊:“豆豆!”
二公主坐在窗前笑,嘴角梨涡娇憨可爱,像早chūn的海棠,明丽动人。
傅容看愣了一瞬,跟着亲亲儿子小脸:“姑姑好看不?”
瑧哥儿瞅瞅二公主,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二公主马上凑过来问他:“那姑姑好看还是娘亲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