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一想,那老三虽有错,做的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为人丈夫的,看见妻子在眼皮子底下被别人殴打,稍微有点儿血性的,谁能坐得住。
何况老三对她是怎样的珍惜宝贝,宁熙帝又怎会不知道。
想着,宁熙帝没什么精神多纠结此事,蹙眉摆摆手:“够了,这件事无须再提,你需要担心的事儿,还不够多么?”
韦贵妃一愣,只得咬了唇,吞下那口气,见皇帝脸色又暗沉下来,厌恶加重,只怕哥哥那事儿还没处理好,自己到头来还惹了皇上的怒,再不敢多啰唣什么,瞪了一眼莫贵人,先告退了。
寝室内,没了韦氏吵嚷哭泣,静谧一空。
半晌,男子的咳嗽爆发而出,大力,猛烈,仿似积蓄了很久,现在再不需要隐藏。
妙儿匆忙捧来一个金丝痰盂接在男子脸下,又轻拍男子的后背。
宁熙帝喉中一甜,呕出两口血,又用清水漱了口,方才舒服一些。
妙儿见着痰盂中已经开始发乌的血团,脸上却并没第一次的那种震惊了,只飞快将痰盂拿走,回来站在榻边,叹口气:“皇上——”
却见宁熙帝摆了摆手,面上泛出虚弱的笑意,属于中年男子的斯文优雅,并没因为重病而全部消失,因为瘦了许多,反倒显得轮廓更添几分忧郁的俊逸:“没事,你早该习惯了,朕也习惯了。”末了,凝住眼前年轻的贵人:“你青春正盛,为你主子挡了侍寝,跟了朕这个时日不多的人,也是难为你了。”
妙儿望着眼前的男子:“皇上无须多思虑,妾身一定会陪在你身边,也不会让人知道您的病情。”
倒也是天意。
祜龙围场秋狩,她在行宫望月阁侍寝时,因为他情思勃发,为了留住自己,吐露了他的病情,让她得知,当今天下至尊之人,已经重病缠身。
后来,妙儿才知道,原来皇上的这个病,知道的人寥寥无几,连贾太后和蒋皇后都不知道。
进宫后,她再没见过皇帝,本以为就这么在宫里吃饱喝足地无牵无挂过完一世,没料,那天,宁熙帝赏梅后突然复发疾病,当夜,她就被召去养心殿照料皇上。
同时,皇帝将她留下来侍疾,同时又提拔她为贵人。
妙儿明白,宁熙帝这病不愿意让人知道,而她又是极少知道的人之一,才得了这份荣耀。
其他嫔妃艳羡不已,连最是高贵冷淡的蒋皇后,在她进养心殿前,也曾召见过自己这个微不足道的小贵人,叮嘱自己好生照顾。
侍疾就侍疾,她如今拿这宫廷生活,不过当一份差事,尽心尽责就行了,大姑娘说过,无论宅子里过,还是宫里过,宠辱不惊,方能活得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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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提了韦绍辉后,隔离审查,并且开始全力搜证。
举朝暗中震惊,却因事件还未完全浮上水面,加上太子之前放过话,都不敢明着说什么,私下却炸开了锅。
与韦家交好的臣宦如热锅上蚂蚁,纷纷开始与韦氏一党撇清关系。
韦府与相关子侄、近亲、姻亲府邸,皆被满门搜查。
太子一纸旨意,相关部门的官员连魏王府的门都登过。
与此同时,后宫中,这几天,也是韦贵妃一辈子最煎熬的日子。
直到第四天晌午,银儿从刑部探回了消息。
几天下来,朝廷搜索无果,除了捉拿韦国舅的当天,秦王递去刑部的那些无足轻重的证据,根本再无其他。
绷紧了几天的弦,这一刻,终于松弛了!韦贵妃眉头舒展,大大松了一口气。
好几天都还没能找到什么,再找着证据的可能性更小。
就算皇上猜疑,没有铁证的情况下,也不能硬对韦家赶尽杀绝了。
秦王——看他怎么收场!这次打不趴韦家,待兄长翻身,叫他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韦贵妃喜得揉胸,胸口的郁闷气儿一朝尽散,正是准备叫婢子备香还愿,却听姚福寿过来了常宁宫,传道:“贵妃娘娘,皇上召您去一趟养心殿。”
皇上召她?
韦贵妃喜出望外,那日韦家出事后,皇上对着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她看得一清二楚,今日居然亲自叫自己过去?
“姚公公,皇上叫本宫去是什么事?”
姚福寿意味深长地看贵妃一眼,拂尘一扬,唇角含了一缕说不出的笑意,语气温和:“贵妃去了不就知道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贵妃盲眼
养心殿,寝卧。
姚福寿在门口通传:“皇上,贵妃娘娘来了。”
室内传来男子声音:“叫贵妃进来。”
今日听上去,中气饱满多了,似是很精神,语调也是没什么起伏,十分平和。
莫非因为查不出韦家不臣的实证,皇帝愧疚误会韦氏一族,怕哥哥韦绍辉心有不满,特意把自己叫来,藉此安抚韦家?
韦贵妃喜色一添,更是欢欣,进去之前,忍不住低声试探:“姚公公,皇上今儿好像有什么喜事似的,很高兴啊。”
“嗯,确实有喜事,高兴得很。”姚福寿一笑,撩帘,手一引:“娘娘请,进去面圣吧。”
韦贵妃走进去,只见莫贵人站在梁柱边,一如既往贴身伺候着皇帝,半步没离,不觉娥眉一挑。
妙儿对着韦氏提裙行礼:“娘娘,皇上在那边。”
韦贵妃见皇帝换下寝服,头戴五龙鎏金珠冠,一身淡金袍子,外面披着个保暖的棉披风,穿戴齐整,坐在靠窗的大榻上,苍白虚弱消退了些,脸颊透出一丝红润,精神好像真是好多了。
手边的小几上摊放着一些物事,除了皇帝日常的用药,还有一沓折子,他手里攥着一本,正在看着,唇角微微扬着,这会儿见到韦贵妃,头一抬:“贵妃来了。”
语气淡淡,如溪涧潺潺流水,听不出什么大动静。
可是比起那日的冷淡厌恶,到底好多了。
韦贵妃只觉这几天的负担全都消失一空,对着莫贵人冷嗤一声,换了喜滋滋的模样,碎步轻盈走到皇帝旁边,并没行礼,恢复了以往跟皇帝相处时亲热,手搭在皇帝的肩头,将披风往上扯了一扯,娇柔:“皇上少看些折子,朝堂上有太子、郁相和一群肱骨大臣们顶着,何须操心。龙体为重,等病痊愈了再办公也不迟啊。”又转过头,不无严厉:“莫贵人既然侍疾在旁,就该时刻提醒。侍疾是大事,不是说端个药送个水就完了,要做的事儿多得很。”
妙儿看着面前到这一刻为止,宠冠后宫十几年不衰的女子,面无表情,只眼色颇为怜悯,恭敬道:“妾身鲁钝,下次一定谨记。”
韦贵妃哼了一声,上次莫贵人为秦王说话,气都没全消,这会儿也是百般看不顺眼,只是当着皇帝的面,再不敢多说什么,正在这时,只听皇帝开口:“贵人先退下去吧。”
韦贵妃惊喜不已,只见莫贵人颔首退下,打帘出去,心中更是满满的雀跃,一屁股坐在皇帝身边,牵了男人袖子撒娇:“皇上,刑部那边的消息,您该都听说了吧?至今还没找到实际证据,妾身兄长真的是冤枉的……妾身就说了嘛,妾身兄弟侄子怎么会有那种大逆不道的心,他们个个都忠于皇上,生是皇家的人,死是皇家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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