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施遥安心头一惊,眼下三爷正是气头上,贵嫔又将这事挑出来,不是给三爷增添不快吗。
“母嫔费心了,”他皱眉,打断赫连氏的话,“捕风捉影的事,母嫔不要信。儿子夫妻之间的事,自会料理。”
施遥安吁了口气,关上门,三爷如何气娘娘都行,在外面,到底容不得别人指摘娘娘一丝一毫,哪怕是——赫连贵嫔。
这是在叫她不要插手管闲事?赫连氏脸色一僵,却再没说话。
与此同时,养心殿内。
刚刚与三人隔帘议完朝上事,宁熙帝精力耗了很多,却还没躺下去歇,倚在榻上,饮完妙儿端来的清肺饮,稍舒服了些,道:“妙儿,你先退下。”
妙儿端起托盘,轻巧出去,正走到门口,帘子落下的一瞬间,只听传来皇上强打精神的声音:“姚福寿,泰州的事情安排好了吗?”
泰州?妙儿脚下一滞,无端端的,皇上为什么会提到泰州?泰州,能有什么事?
“……回皇上的话,工匠们早就安排好了,拣个黄道吉日,随时可以动工……不过……”姚福寿的声音略犹豫,似在劝阻,“皇上真的要亲自微服去吗?皇上这身子,连下榻都是艰难啊,泰州虽不远,可来回颠簸,那儿的条件和药物也简陋,没皇宫这么周全,万一有什么事儿……”
“不仅要去,还要越快越好。这次不去,只怕再没机会,朕的身子,还能拖几天?”男子心意已决。
姚福寿知道阻止不了,只得叹口气:“好,奴才安排车具,叫姚院判也一块儿,随时好照看皇上的身子。”
“工匠那边,可周全?”
姚福寿道:“放心,皇上,奴才的心腹门生工部侍郎邱京生亲自挑的人,嘴严口风紧,绝不会泄半句。也私下联过泰州县令,动土当日,县令必会扫清方圆十里,不会让人发觉。”
皇上秘密安排了大量工匠去泰州,要动土?——还要微服去泰州?
妙儿心里一个咯噔,脚下有点晃,忽的明白了。
——
傍晚时分,从宫里回来的车驾一路朝北城驶去。
马车离秦王府越近,燕王发现三哥表情越复杂。
以往每次随他回府,哪次不是脸色轻快,何况几天都没回去了。
问了坐在车头的施遥安几句,燕王才知道怎么回事。
座驾在路口处,长“吁”一声,蹄一伸一缩,车厢轻微一晃,停了下来。
燕王打开帘子,离王府还有些距离,道:“怎么回事!”
“殿下,有人找秦王。”施遥安瞥了眼前头眼熟的婢子。
婢子拦停了马车,行礼:“奴婢是韩府的小彤,小姐听说王爷一贯赞许德兴斋的药膳,知道王爷最近日日在宫里理事,十分辛苦,在德兴斋订了些滋补物来王府,不便进去王府,便在路口守着,等着王爷回来,顺便交给王爷。”
燕王眺目一看,只见小彤身后两三丈远,挺着一张软轿,前后站着轿夫,轿帘轻晃,不用说,韩湘湘在里面早就守了三哥半天。
他回过头,却见厢内男子的阴沉着脸:“王府什么都有,需要德兴斋的药膳,也自有人订,何必劳你家小姐费周章。”
小彤惶恐:“王爷恕罪,这也是小姐的一片心意……”
夏侯世廷正是心烦得很,几天没回府,在宫里以公务聊以寄慰,不闻窗外事,只当能够暂时忘记她,偏偏她的影子仍在脑子里盘旋个没完,哪里还有什么火气。
一路上,既想快回去,又惦记她还生气,好容易平定了心绪,他只想一步跨回去,进她闺房,将她揉进身子里,咒一声小妖精,害他在宫里不安心。
离王府还有几步路,却被韩氏主奴给拦了,怎么不叫人大为光火。
“若真有心意,在府上好生待嫁,寻常女子哪里有出嫁前成天跑出来?轻浮毛躁,不知闺范!将礼物拿走,回去!”他声音加重。
施遥安忍不住回头,娘娘婚前跟三爷见面还少了么?三爷那可是喜欢得不得了啊,娘娘少跟他见几面,三爷还不满意,说娘娘迂腐呢!轮到韩小姐这边,又说人家轻浮。
这可真是赤/裸裸的双标政策!
此话一出,小彤被震慑住,身后轿帘却一动,有人拨开,似是坐不住了,疾步出来。
燕王望过去,只见韩湘湘走到马车下,竟一下子跪了下来,不知在轿子里憋了多久的泪水无声滑下来:“妾身是轻浮,可也是因为王爷总不见妾身,妾身心里慌。妾身实在不知道怎么讨王爷的欢心,只得做些连自己都瞧不起的事……”
燕王胸中一憾,道:“算了,三哥,叫她挡在路中间,被人看到了也不好。”
夏侯世廷卖八皇弟人情:“遥安,下去将礼物拿了。”
韩湘湘见他收了礼物,这才起身,虽恋恋不舍,连个人影儿都没见着,但听见他声音也行了,抹着泪与小彤让开路,痴痴看着马车驾过,正经过身边,马车陡然一止。
韩湘湘一阵惊喜,只听帘内传来声音:“劳烦韩小姐记得一句。”
“王爷请说。”她心都要跳出来。
“今后休得在自家父亲面前胡说八道,挑拨关系。”抛下一句,马车继续朝前行驶,辕轮坚硬清冷,宛如厢内男子挽回不了的心。
韩湘湘一惊,身子抽干力气一般,幸亏小彤扶得及时,瘫在丫鬟怀里,喃喃:“他以为是我在爹面前告状,冒犯秦王妃……”
小彤在家中,也听老爷说过,前几日王妃进宫请安,因宫里做道场法事,老爷将其拦了,害得王妃在宫外等了半天。
没想到这事情,让秦王耿耿于怀,将怒气宣泄在小姐身上。
或许老爷是有几分私心故意刁难那秦王妃,可真的不关小姐的事儿啊。
小彤抱不平,却又无可奈何:“小姐,您看这秦王,心里完全只有云氏,哪插得进别人啊——奴婢怕您进了王府,受的委屈更多啊。”
韩湘湘手足无措,愈发哭得厉害,正这时,前面有人伸出长臂,似是递了什么过来。
泪眼朦胧中,燕王站在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下了马车过来了,手上拿着个白色帕子。
“殿下?”小彤讶异,知道小姐有点儿怕燕王,将小姐手臂箍紧。
“你放心,”燕王瞥了一眼手上帕子,玩笑,“这次不是本王的帕子,是御制局做的仿绸手纸,轻软棉细,看着跟手帕一样,其实是一次性的,用过即弃,不用再发愁怎么还给本王了。”
韩湘湘也不知道怎么了,也许今天第一次与秦王单独说上话,却得来这个结果,大大受了打击,太难过,也没想着避开燕王,竟抬起手,主动接过来帕子,哽咽:“谢燕王。”
——
王府内,下人们见三爷回来了,赶紧围拢上来,打水烹茶。高长史见他一脸乏气,又吩咐下去:“去浴室,给三爷准备香汤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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