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老爷说得对,借着她此刻的身份和肚子里的皇嗣,指不定能满足自个儿最的夙愿。
想到这儿,白雪惠也没多推脱了,前儿晚上喝了几副安胎药,美滋滋睡了个饱觉,养足了精神,次日起了个大早,盛装打扮后,跟着老爷和继子登车进宫。
年公公一大早就来给初夏和齐怀恩传了话,皇上怜恤云美人身体不便,将会面场所就安排在瑶台阁附近的翠湖轩,几步之遥,安静,没人打扰。
一家三口被大内侍卫与几个公公领到了翠湖轩,隔着遥遥距离,云锦重一眼看到了小轩里的人影,小案边立着初夏等人,姐姐坐在旁边,披着一藕色张蔷薇薄纱鹤氅,持一杯香茗,边饮着,边不时与旁边宫人们浅笑慢谈,气态悠和。
“啧,老爷您看,难怪您总骂她是个薄情性子,也没骂错。有了新人,早将那旧人忘得不知哪里去了,看这样子,过得不知道多滋润呢。”白雪惠小声嘀咕一声,被云玄昶呵斥制住:“闭嘴,在宫里乱说话,想死啊。”
宫里又如何?在宫外这妮子还能闹腾,宫里规矩多,她能拿自己如何?还能像在外面一样毫无顾忌,无法无天?吵到了皇上那边,叫这后宫其他的人知道,她自己也难堪。白雪惠一哼。
云锦重管不着爹和继母各自打什么盘算,许久不见姐姐,还当她逃不过那一劫,此刻一见,红了眼眶,泪汪汪轻喊了一声:“姐姐。”
云玄昶将儿子一拉,低骂:“别乱喊!”说罢牵了白氏和儿子,走到小轩阶下,按宫规行了礼。
三人齐齐跪在阶下,初夏亲自下阶,手一伸:“少爷,里面跟着美人一道坐吧。”
云锦重知道宫规森严,道:“可以吗?”
初夏笑着将他搀起:“皇上恩赐云家一家四口叙天伦,哪里有那么多规矩。”说着将云锦重领进了里面,坐在云菀沁身边
云菀沁也没理睬门外阶下还跪着的两个人,跟弟弟说起话来。
云玄昶和白雪惠跪了也不知道多久,只觉膝盖小腿酸痛,再看看门内,姐弟两人相谈正欢,还不知道说到什么时候,双双脸色一讪。
只是她这会儿是宫内的主子,不喊起身,云玄昶也只能带着白氏,硬生生跪下去。
不知不觉,日上三竿。
白雪惠被晒得发昏,早知进宫估计会被她丢冷面甚至使下马威,却不想一来就对着她下跪半天,扶住腰,可怜巴巴地望了老爷一眼,小声道:“老爷,妾身的肚子觉得有点儿不大舒服。”
云玄昶怕没出生的儿子出了问题,再忍不住,语气夹杂了些怒气,大声:“内子身怀六甲,也是美人的弟弟,难不成美人就这样看着怀胎的母亲跪在地上被太阳烤吗?”
此话一出,领云家进宫的几个宫人都朝小轩内的云美人望去。
小轩内,姐弟总算停下说话。
云菀沁道:“看我这脑子,不知是不是有身子的缘故,这几个月健忘,忘了爹和母亲还跪着,”转头望向初夏几人,“你们也是,怎么也不提醒我一声?还不给尚书赐座。”
初夏弯身:“是奴婢们怠慢了。”又端了一把椅子,下阶放到一边:“请坐,云尚书。”
云玄昶这才满意,晒了近半个时辰,早就一身汗,气喘吁吁地坐了下来。白雪惠只当宫人会在递第二把椅子来,跪了半天,已经快摇摇欲坠了,却还是等不着,再一抬头,见宫人们没动静,顿失声喊起来:“为什么妾身没有……”
云玄昶也是反应过来:“怎么还叫你母亲跪着?再跪下去,若是有什么纰漏,伤了云家子嗣,美人真的是没有半点愧疚么?”
初夏笑道:“尚书老爷莫急,等会儿还有个贵人要过来,怕是还要行跪拜礼,起来下去来回折腾,只怕越是容易伤了子嗣,不如直接等那贵人来了,夫人再起身,主子这还是为夫人着想呢。”
云玄昶语塞,压下忿忿不平,却又一疑:“哪位宫中贵人要来?”
正说着,小轩对面步履人声渐近,云菀沁瞥过去一眼,领着着弟弟起身。
只见一袭素色宫装的少妇走过来,发髻上簪着白珠花,一看便是宫里的孀居妇人。云玄昶一讶,竟是已荣升为太嫔的莫贵人。
云菀沁带着弟弟将妙儿迎到小轩庭院,道:“太嫔也算是云家自家人,兄长还在云府当差呢。今天云家阖家进宫,我也特意跟年公公打过招呼,让太嫔也来一聚,爹不会反对吧?”
“不,不反对。”云玄昶喉咙干涩,这个见不得光的闺女自从鸡犬升天,进宫侍圣,他心里就有些悬得慌,就怕她记仇。本想着她一入深宫,再不会见面,如今宁熙帝一崩,更没见面的机会了,可今天……
他不觉得妙儿来,真是为了跟旧家人见面,心里发慌。
妙儿嘴角微微牵起,虽在笑,却笑得让云玄昶心惊肉跳,搀了云菀沁,踱到云玄昶面前,倾身一福:“云老爷,好久不见了,府上一切可好。”
“好,好,有劳太嫔挂心,府上一切都齐整,莫管事也好,太嫔放心。”云玄昶只盼她问完了快些走,忙不迭答道。
“真的?”妙儿盯住他闪烁的眼神,凑近几寸,袖口一挥,敕令宫人们离得远些,低道:“那为何上次我听风声,说云家好像是跟高利贷有染?”
云玄昶一震,这事儿怎可能有风声传出去,但凡有一点儿风声被举报上去,自己早就被问罪了,只怕是妙儿自己私下探听到了。
还当是什么贵人要来,原来是家生奴才,就算飞得再高,也掩饰不了下贱出身,白雪惠听妙儿揭短,鼻息一凉,她从头到尾都瞧不起妙儿,一日为婢,终身在自己眼里就是个婢子,原先在云府,给自己打洗脚水自己还得考虑呢,跟着主子去了一趟秋狩就爬上了龙床,有什么了不起,那次帮衬云菀沁冤枉自家霏姐儿的那笔恨,还记在心里头,当时就该在家祠外家法处置,将她打死,谁想被老爷拦下来,留她一条命到现在竟能对着自己蹬鼻子上脸了。
见她将这件事儿搬出来威胁,白雪惠语气恭敬,却绵里藏针:“妾身没见识,却也听说过,深宫的女子要安分守己,不能跟外面有一点儿结交和接触,太嫔人在深宫,怎么会清楚外面的事?冤枉了老爷不要紧,被宫里说您跟外人有什么交往,应该算是违反了宫规,——是不得了的死罪吧?”
“母亲跪着说话耗力气,伤了胎儿,爹可得真的拿我是问了,起来吧。”云菀沁见她反倒去侮蔑妙儿,柔柔一声打断,伸出手去。
白雪惠得了口头便宜,见莫太嫔不说话了,再见云菀沁亲自伸手来阻止自己说话,心中得意,一手搭在云菀沁手上,支起身子,刚起来一半,抓住自己的那只手儿蓦然一松。
她失去了支点,身子一晃,只见云菀沁亦是朝后退了几步,一脸的惊慌。
“主子。”初夏将云菀沁搀得紧紧,装模作样地叫了一声,聂嬷嬷和戚嬷嬷马上慌忙出来,搀了云菀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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