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玄昶浑身发抖,这女儿果真是来还债的,虽不动刀枪,不伤自己一寸皮肉,可已将自己伤得鲜血淋淋。
虽然再禁不起任何打击,可仿似有无形的诱惑力,让云玄昶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
“劳烦太嫔可否暂时移驾。”云菀沁敛衽柔声。
妙儿领着云锦重、郑华秋和初夏等人,离了小轩,虚掩上门。
云菀沁透过门缝,望了一眼弟弟,凑在云玄昶耳边,只句只句,飘进他耳里。
男子脸肌震颤,若说刚才听见白氏肚子中胎儿的真相是脸色惨白,此刻便是褪尽血色,不一会儿,悔恨席满脸上,整个人却抽走了魂儿,跌跌撞撞地出去了,走到白雪惠前面,只又一巴掌抽过去,失心疯似地笑了两声。
白雪惠毛骨悚然,捂着脸撑起身子,还未说话,又被他一把拎起她衣领,带着家中老小出宫。
云锦重见要走了,依依不舍,回望好几遍。云菀沁只扬起声音,和婉安抚:“没事儿,回去吧,爹一定会待你好的,比往日更要好。”
云玄昶一听这话,眉头一搐,身子也颤了一下,却耷拉下头。
妙儿见他这副神色,像是比刚才得知老婆怀了孽种更要大受打击,进去奇怪地问:“说什么了?”
“没什么,”云菀沁淡道,“只是叫他下半生悔不当初的一些话罢了。”
——
五日后,朝上传来信,兵部尚书云玄昶身体不适,再不适应官场,对上提出请辞,携妻回乡疗养,皇上初登基,正是用人之际,挽留臣子,见其去意坚决,也就不强留,准了奏请。
十日后,云玄昶备车,携白氏落魄离京,邺京原本的宅子及莫开来和一干下人留给已经考独子在京城应考入仕,皇上见偌大府邸只有云家独子少爷居住,体恤国家良才,又为表彰其父为朝廷效力过,一道恩旨颁下来,重新修缮云府,赐四名内管事,十名护院,二十名侍婢进府充实宅院,以便照顾云锦重。
与此同时,京城对外开战的圣旨也下达了,北边与蒙奴的战事正式拉开帷幕,主力仍是沂嗣王亲兵及景阳王部分驻北嫡系军队,本就抗敌多年,有了经验,又多加入了北上的一股秦王兵力,加上新帝刚即位,锐气满满,准备充足,调兵遣将、辎重粮草全都亲力亲为地督促着,所以几个回合下来,连胜多场,将蒙奴几只草原强兵打得落花流水,竟逼退国境百里开外之遥。
虽只是几场小战役,可已经是开门红,传到邺京,朝上一片欢腾喜庆之余,对此后的大战事志在必得,沂嗣王也来了奏请,恭请皇上干脆趁这个时候御驾亲征,士兵们一定越战越勇,节节胜利。
御驾亲征一来鼓舞士气,二来对于初登皇位的天子来说,是个能够在最短时间内积蓄人心,握牢权柄的法子,目前前线战事顺利,倒也安全,故此,沂嗣王的奏请一到,朝上不少臣子纷纷赞同,皇上那边却迟迟没发话,将沂嗣王的提议暂时压下了。
与蒙奴开战是皇上一登基就主动提出的,这场仗,皇上比谁都想尽快搞定,臣子们猜来想去,皇上估计不是畏惧前线沙场凶险,怕是因为秦王正在北方——
皇上一离,京城空虚,只怕会引来忧患。
这般想通后,大多数臣子也不敢多劝了。
——
同光宫。
蒋妤听婢子将皇上封赏云锦重的事禀报了一番,目光直勾勾:“皇上对云家那小子如此厚爱,我看不是因为表彰那小子学问厉害,也不是因为他父亲为朝廷做过贡献,全是因为瑶台阁的那人吧。”
婢子油嘴滑舌,安抚:“惠妃根本不用担心。您看,皇上这么久了,连一次瑶台阁都没过去,就算孕期不方便侍寝,可她若真是皇上的心头肉,皇上总得也去看看啊。叫奴婢看啊,皇上就算对她厚爱,也不过是看在她肚子里的这一胎罢了——”话没说完,妆台前女子娥眉一立,反手一巴掌摔了她脸上!
婢子惶恐地跪下来,会意自己说错话了,哭道:“奴婢错了。”
此话正提到蒋妤不愿意提的伤心事,自己是皇上身边最老的人,到现在却是最没用的一个,被那姑妈害了身子,调养了这么久还没音讯,想想就恨。
与自己眼下一块儿协理后宫的徐康妃为皇上生过长女,已被封了嫔的兰昭训生了孝儿,现在,竟然连那云氏都后来居上,怀上龙胎。
徐康妃在东宫时就比自己低一级,一向为自己马首是瞻,生的又是个公主,倒不怕。那兰嫔虽然生的儿子,可出身太低了,也没什么好担心。可,云氏若一旦得子,指不定却是会步步高升,超过自己。
如今,皇上赏赐云家公子,就是个警钟,蒋妤不得不重视。
正是心潮起伏,外头有宫人来报:“今儿天气好,太皇太后想下午去长青观拜佛,特请惠妃负责安排后宫同行的女眷。”
庆功宴,蒋妤会意过来,这阵子,大宣军队在前线连连得胜,传到后宫,太皇太后也很高兴,当时就说要领着后宫妃嫔一块儿去长青观酬神拜佛,想为沙场将士们祈福。
蒋妤应了一声,待那宫人一走,心思一转:“派人去瑶台殿,邀云氏同去。”
——
长青观,庭院内。
贾太后瞥见妃嫔中的熟悉身影,脸色尽是不满:“哀家不是早就放了话,免了云美人的进出请安么。这大腹便便的,你把她叫来佛堂干什么?”
蒋妤忙一躬身:“太皇太后恕罪,若是一般的事儿就算了,可今天事关社稷江山,既是在菩萨面前为士兵们祈福,妾身想,得要全后宫的女眷一块来参拜才算虔诚,这才喊上了云美人。来之前也问过,得知云美人最近身子稳当,才敢叫上。”
徐康妃也是帮蒋妤说话:“太皇太后莫操心,看云美人的精神不错,出来走走,对生产倒还有益呢。”
贾太后听惠妃这般说,再见徐康妃帮腔,毕竟是两个协理后宫的人,也没什么话好讲,只望向云菀沁:“你身子受不受得住?”
“妾身安好,多谢太皇太后挂心。”云菀沁躬身道,因晚报孕期两个月,在外人眼里,自己起码还有一两个月生产,其实自己的临产期只怕就是这些天了,但正因为这样,不得不出来,免得外人猜疑。
反正已是孕晚期了,肚子已经大到了极致,再不需要像之前那样遮掩了。
贾太后领了众女进殿室之内,净逸师太早让尼姑们将蒲团们备好,后宫众人依身份地位顺序一排排跪下来。
净逸带着尼姑为一群贵人们分发清香,走到云菀沁身边时,脸色微微一变,很有些惊讶,脱口而出:“秦王妃?…这……是秦王妃吗?”
蒋妤眼眸一动,这老尼姑一交代便明白了,稍后得要好好赏赏,几步上前:“休得乱喊,这位是皇上后宫的云美人。”
净逸忙跪下:“老尼失言了。”
贾太后被后面的动静惊扰,转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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