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嬷嬷见面前人都已经全盘清楚,哪里还瞒得住,腿膝发软,扑通跪下来:“奴婢知错了!是惠妃派人来胁迫奴婢做的——奴婢也没法子啊——求美人主子和初夏姑娘再给奴婢一个机会吧,奴婢绝不会再犯了!”
“呸!”初夏一口香唾啐了她面,见她已经承认,回头道:“那奴婢这就跟齐怀恩将她拎去年公公那儿,叫皇上去发落。”
“慢着,”云菀沁望了一眼筛糠般抖动的戚嬷嬷,便是将这戚嬷嬷提去皇上那里,蒋妤也是肯定打死不承认的,既然敢安排了这个嬷嬷,想必也有后招应对,便是退一万步,蒋妤瞒不过,承认了,皇上真会对蒋妤做出什么置于死地的责罚手段么?
答案是,大有可能不会。
他虽还算尊敬自己,也护着自己,可这孩子,毕竟不是他的骨血。
蒋妤到底是他东宫老人,也对他有功,如今又是后宫地位最高的惠妃。
他不会为了秦王的儿子去伤害自己身边的亲信老人儿,最多不过是小惩大诫,勒令不准再犯,总不会对蒋妤罚得太重。
若今天撕破脸面,却击不倒蒋妤,蒋妤势必再不会顾忌什么,疯狂还击。
所以,这个告状的风险,她不能冒。
云菀沁斟酌片刻,缓道:“这事儿暂且罢了,只当没发生过。”
初夏眉一动,却只听了主子的话,点点头。聂嬷嬷大喜,只当云美人畏惧惠妃地位,忍气吞声下来,想着总算逃过一劫,忙啄米似的磕头:“多谢美人主子,奴婢今后再不会听外人的……”
“将聂氏带到后院沉湖。”云菀沁脱口而出,“不忠之人,我不敢用。”
聂嬷嬷笑意僵在脸上,继而大哭起来:“主子饶命啊——您就绕过奴婢这一回吧——”
初夏拉了帘子,朝外面一招手,齐怀恩早候了多时,跨进来,一记手刀劈向聂嬷嬷后颈。
聂嬷嬷哭声顿止,应声而倒!
齐怀恩将聂嬷嬷抗在背上,正欲出门,云菀沁喊住:“不要让人看见,只将她做成失足落水的样子。”
齐怀恩明白她的意思,如今与后宫位份最高的蒋惠妃对抗,必定得敌在明,我在暗,不能让惠妃那边知道美人已经发现了她们的动作。
他点点头,将聂嬷嬷从屋子侧门扛到了后院。
待人离开,聂嬷嬷早看得背后冷汗直冒,紧紧抱住小皇子,不敢作声。
云菀沁望了她一眼,柔声:“吓着聂嬷嬷了。对忠心的下人,我是不会这样的。”
聂嬷嬷岂会不知道美人这是故意让在自己在场看好戏,好杀鸡儆猴,抱着襁褓跪下来:“奴婢绝对不会犯跟戚氏一样的错,便是同光宫那边有人问起戚氏的死,奴婢也会帮忙周旋,打消她们疑心,请美人放心,奴婢今后只有美人和小皇子两个主子!”
“太皇太后刚送来些名贵的补品,我一人吃不了这么多,稍后我叫初夏拿些去你房间,你自个儿吃也好,送出宫带给家人换钱也罢,都行。”云菀沁淡淡笑道。
聂嬷嬷忙道:“是,多谢主子。”说着,小心翼翼地抱了婴儿下去了。
房间安静下来,云菀沁舒了口气,一专注,伤口就又有些疼,再想起昨天发动前在佛堂齐怀恩的一番禀报,心里又跌宕起来,伤口更是扯痛。
初夏猜到她在想什么,也是脸色黯然了几分,正要说话,却听外面传来宫女声音:“年公公来了。”
帘外,年公公喜洋洋的声音传来:“恭喜云美人喜得麟儿,皇上叫奴才送了些礼过来,也叫奴才带话,让美人产后好好休息。”
产后才半天的时光不到,各宫各殿都送来了礼,云菀沁大部分都分发下去了,也算是积蓄人心,免得再发生戚氏那事,瑶台阁的宫人们个个高兴不已。
床帏内,云菀沁应声:“多谢年公公,也劳烦年公公帮妾身转告,多谢皇上厚爱。”
年公公答应了两句,正要告辞,却听屋内女子轻声一喊:“年公公,北方前线前些天是不是出事了。”
年公公早知这信儿会传到瑶台阁,却没料这么快,敷衍道:“这段日子前线忙着打仗,哪天会没有事?”
女子却仿似没听到,语气轻晃了一下,兀自说下去:“前日雪莲山那场仗,大宣一只军队不慎中了蒙奴的山石埋伏,人马跌下山谷,至今还没音讯,是秦王的队伍,是不是。”
初夏心头一震,眉心拧紧,那日在佛堂,主子就是听到齐怀恩的报信,才受了刺激,提早发动,今天主子醒了,她还心慌不知道怎么安慰,见主子没多说,一心只顾着看小元宵,便也松了口气,没想到,竟这会儿问起年公公。
年公公见她既然都听说了,不好再否认,没吭声了。
初夏见他默认了,连忙望向云菀沁,却见她倚靠在榻背上,并没什么太大表情,只眼皮微微一搐。
齐怀恩也在外面,扑上前跪下来,抱住年公公的袍子:“年公公……叫人在山下找过了么?”
“沂嗣王军报来京说过,已派人慢慢下崖搜寻,可——可雪莲山是北方最险峻的山脉,怪石嶙峋,四处天然障阱,最深的崖,壁立千仞——”后面半截子话年公公没说完,几人却知道,没说的半句话是“你们还是做好心理准备。”
齐怀恩眼眶一红,初夏身子一软,手心儿里攥着的替主子擦汗的帕子也落在地上。
半晌,云菀沁只缓道:“多谢年公公告知。”
年公公见她这样平静,倒有些惊奇,便也告辞了。
齐怀恩等年公公一走,进来与初夏跪在床榻前,云菀沁见两人目眶红,抬起袖子似要揩眼泪,眼却一厉:“放下手,擦什么眼泪!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哭个什么!”
年公公都说了那雪莲山千仞悬崖,人若真是掉下去了,只怕成了粉粹,哪里还会有尸首?齐怀恩听了,更是心痛。
初夏见主子尚抱着希望,总比死心好,倒舒了口气,使劲儿捏了一把齐怀恩的大腿肉,齐怀恩这才放下袖子。
既然是打仗,就总有凶险,他熬了这么久,难不成还会丧生区区一个山谷。
云菀沁从头到尾只抱定了他迟早会回来的希望,缓缓躺下去,眼波无漾,惟今只想快点养好身子,才能保护好小元宵。
——
半月不到,云菀沁已能下床出门走动,伤口也收得很好。其间,凤九郎又托姚光耀送了杜诺马大夫从西土带来的药进宫,比起中原的药材,西土药物的即时效果很好,加上宫内名贵药材的调养,喂奶之事又有专门的乳娘,身子恢复得也很快。
按照宫中规矩,皇子或者公主诞生以后会交给皇子所那边抚养,这方面,云菀沁在生产前就跟年公公打过招呼,说是想自己哺育,皇上那边也回了音讯,只说到时会寻个由头,放他手边。
这一场难产,险些母子俱亡,倒也正好成了由头,皇上那边打了名义,瑶台阁云氏之子本就是早产,加上难产,皇子体弱受惊,在一岁之前暂时先养在生母身边。
52书库推荐浏览: 悠然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