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奴闻言皱了皱眉,说道:“昨夜他偷偷跟着我跑出去,见了风着凉,如今正躺在床上爬不起身。”
“真是个脆弱的公子哥啊。”叶信芳感叹道,心中倒是觉得宋修之昨夜说的不错,如沈琅这般,热闹有没有看到不得而知,自己倒是惹了一身风寒。
“要给他请大夫吗?”叶信芳问道。
月奴摇了摇头,说道:“这点小病,让他自己熬一熬,药吃多了不好。”
不多时,宋修之终于磨蹭好了,院子里没有冯府的下人,几人也不用做样子给别人看,直接坐在一起吃了起来。
叶信芳夹起一只小笼包,蘸醋,因为是用特制的食盒送过来的,此时上面还冒着热气,汁水浓郁,肉馅鲜嫩,显然用的是上等的食材,厨房里应该下了一番功夫,他已经很久没有尝过这样地道的徽派美食了,不禁为沈琅可惜,错过了这般美味的早饭。
早餐种类繁多,除了小笼包,还有肉糜粥、小馄饨、花卷、烧麦、煎饺、糯米鸡……
叶信芳暗觉,只有跟着沈琅才能吃到这么丰盛的早饭,翠微却没有动这些明显做的精细的食物,而是隔着油纸拿起油条,又从切好的咸蛋中拿筷子挑出蛋黄来,小心翼翼将蛋黄塞进油条中,哪怕是最粗糙的吃食,也能吃出十分精致的感觉。
这油条显然是路边摊上现炸的,扑鼻便是厚重的油味,即便如此,翠微脸上也一点不见嫌弃之色。
“别吃这个。”月奴伸手按住了翠微拿着油条的那只手。
翠微朝他笑了笑,脸上丝毫没有为难之色,说道:“郎君买的早餐,妾喜欢吃。”
女子神情带着满足,似乎这样最寻常不过的事情,已经是人间极致的幸福一般,月奴见她如此,心下微微一涩,到底没有再说什么话。
“我会对你负责的。”我也会送你一个光明的未来,月奴在心中补充道,他的记性一向很好,终于知道翠微是谁,又有过怎样的过往。
翠微脸上笑容更盛。
叶信芳没想到吃个早饭也能塞一碗狗粮,化悲愤为食欲,又夹了两个羊肉包子,宋修之看了他一眼,问道:“叶哥,你不是说要少吃点吗?”
叶信芳的筷子抖了抖,刚刚夹起的一个烧麦险些掉了下去,闻言心下一颤,想起减肥大计,忍痛将那个烧麦筷尖一转,送进了宋修之的碗里。
“多吃点,你长身体呢。”叶信芳看着碗里的羊肉包子,犹豫着要不要都给宋修之。
不等他犹豫,宋修之就帮他做了决定,小少年气鼓鼓的说道:“我不吃,你的筷子沾过口水了。”
叶信芳顿时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又美滋滋的将那个烧麦原模原样的夹了回来。
“你还真是能吃啊。”宋修之一脸的嫌弃。
叶信芳指了指月奴,此时月奴面前的一盘煎饺已经空了,而月奴那个样子,丝毫不像是吃饱了,煎饺刚空,翠微似是生怕他吃不饱一般,又将米糕移到了月奴跟前,还细心的为他盛了一碗粥,怕他噎着。
这般场景,另外一个暗卫只当没有看见,默默的吃着早点,筷子伸得飞快。
月奴的胃就像是一个黑洞一般,最终大多数的早点都扫进了月奴的腹中,只留下一碗肉糜粥,等着端给沈琅吃。
叶信芳摸着微起的肚子瘫软在椅子上,他心中暗暗发誓,再也不能吃这么多了,一定要减肥。
月奴起身端起那碗粥,往沈琅房间走去,叶信芳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心中奇怪月奴吃那么多,为何一点都不难受,他也想不明白,这么瘦弱的身板,怎么就能吃下那么多。
沈琅这一病就是三天,期间冯家人也来探望过,送了一些药材表示心意。
等到他起色好一些,便要准备着出发了,从安庆府去天柱山,要花费大半天的功夫,而要抵达司空山,冯府的人说要两三天才够。
安庆多山区,道路崎岖,虽有官道通行下设的各县,但道路大多狭窄,且九曲十八弯,十分危险,偶有错步,可能就是悬崖峭壁,都说蜀道难,皖地山区道路也好不到哪里去。
冯冀德脸上满是不情愿,能在府城中作威作福,恐怕也没人愿意爬到深山野林之中来,冯秦怕他们出了意外,还派遣了一位文书和四个衙差。
真指望冯冀德带路,恐怕走到地老天荒都到不了,而冯秦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另排了一个文书来作为向导,而衙差们一身皂服,足够唬住普通小民了。
山路崎岖真的不是随便说说的,马车走得缓慢不说,道路还极为颠簸,叶信芳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震得错位了,沈琅病好不久,身子还有些发虚,此时脸色惨白着,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对比下来,冯冀德的样子还好一些,似乎是走过这样的山路,此时还有心嘲笑沈琅不中用。
“停车,停车!”
谁也没有想到,最先受不了的人是宋修之,小少年之前缩在角落里咬紧牙关,叶信芳还只当他能够承受。
没想到宋修之叫停马车之后,直接从车上跳了下去,往路边走了几步,看到的不是他以为的矮坝,而是下方弥漫着云雾似乎深不见底一般的山崖,小少年脚底发软着狠狠往后退了几步,自觉安全之后,直接身子右转吐了一地。
本想拍拍他的叶信芳暗自庆幸着,还好此时自己离他还有两步路,真要弄脏了鞋子,宋修之恐怕都不愿意和他坐一辆马车了。
而宋修之此时看着自己鞋子上,因为呕吐溅到的几点脏污,心中难受的要命,这一难受,一阵恶心感再次翻涌上来,又是一阵呕吐。
叶信芳都觉得不忍心开他此刻的表情了,直接从马车上宋修之的行礼中,掏出一双之前预备的干净鞋子。
因是长途出行,大家都多带了一双鞋子,而宋修之带了三双新鞋,他个头不大,行礼倒是几人中最多的,其次就是沈琅了,他的行礼在通州城外减了一次,经过茶棚之事后又减了一次,如今只比叶信芳多一点。
而冯冀德,临行之前,他娘倒是给他准备了不少东西,但冯秦似乎狠下心来要收拾不孝子,行礼中的大部分都被他挑拣下去,原本预备随行的婢女也被扯下了马车。
他们的马车停了下来,前面的车也跟着停了,那名叫冯四禾的文书见宋修之十分难受的模样,开口说道:“这里山路不比京城的官道,一直是这般难走,小少爷习惯了就好。”
这人是冯秦的族亲,说起来冯冀德也该称呼一声四叔。
与叶信芳和月奴一个长随身份、一个护卫身份不同,宋修之年纪不大,一声书生气,看着实在不像小厮书童之流,小少年对着冯府众人的身份是沈琅的小表弟。
“冯文书,这还有多久才能到达梅城镇?”叶信芳问道,梅城镇是天柱山前的站点,众人的目的虽然是司空山,但是要打梅城镇经过。
“照如今这个速度,估计还要三四个时辰。”冯四禾答道。
叶信芳看着远处云山雾绕,只感觉似乎走不到尽头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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