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干瘦的老头,穿着脏兮兮的带着破帽子遮住头脸如同乞丐。
“这位大姐怎么了?”他大声喊道,“她突然晕倒了。”
街上的人注意到都看过来,老头将薛母放倒在地上,有人咦了声道:“这不是郭家的薛嫂子吗?”
郭家的薛嫂子,很多人也不陌生,原先提及这个名字时都是不屑嫌弃,现在则满是同情和怜悯。
“薛青也被抓走了呢…”
“我知道我听到他作的诗了…骂那个官…”
“嘘嘘不要说了…”
“怪可怜的,急的吧”
“郭大老爷肯定不管,唯恐惹祸上身,他家的两个小子可是都没事…”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有几个妇人俯身将薛母搀扶起来。
“走走,把她送回去吧。”
“旁边有个郎中铺子,送那里去看看吧”
一群人乱哄哄的扶着薛母走开了,老头依旧蹲在原地掀起帽子露出四褐先生的面容,他揉了揉鼻头,道:“都是废物,武夫文人还不如个孩子有胆气…就知道躲躲躲,躲一辈子吗?人生不是躲,而是干。”说罢站起来,“那家伙就是凑个人头…有青霞先生有别的孩子顶着呢热闹不看白不看…”晃晃悠悠的向街上走去,刚走到街上,就听得一阵脚步杂乱,回头看去见一群少年疾步向城外去。
“我们虽然不是六道泉山社学的学生,但我们都是学生…”
“我们也去读书”
“如此肆无忌惮横行霸道,置国法于不顾,吾辈当进言。”
原来是其他社学以及私塾的学生们也要去双园静坐,看着他们决然前往的样子,街上的人神情复杂,比起先前的不解畏惧惊讶,现在则是多了几分同情,还有隐隐的激动。
忽的街边有个妇人从篮子里拿出几个包子塞给走过的两个学生,低声道:“吃点东西吧总要吃饱饭的…谁知道进去了还有饭吃不…”
学生们推辞不得,硬被那妇人塞进书篮,妇人起身疾步走开,才走了没几步就被人伸手拦住,不由怔了下。
“也给我几个谁知道进去了还有饭吃不。”四褐先生说道,眼巴巴的看着她的篮子。
妇人神情愕然结结巴巴道:“你,你也是学生?”
四褐先生认真的点头:“是啊…你没听过夕要死朝也闻道吗?我年纪大了些,但也在读书…也是学生啊。”
夕要死朝也闻道这句话妇人没听过,不过她也知道有好些人头发花白还在科举,考一辈子也考不上…这个老头就是那种可怜人吧,妇人迟疑一下拿出两个包子递给他。
四褐先生笑呵呵的道谢,将包子举了举喊道:“读书畏权贵道德虚行,为官不爱民衣冠大盗我要去读书…读书无罪…”
街上的人都看过来。
“…你有什么要送我的吗?”
“这店里的猪脚烤的不错…”
“…这坛子酒…读书也要喝酒嘛…喝了酒我也会作诗…”
第一百七十六章 终成
郭怀春听到消息急匆匆赶来时,看到薛母已经被人抬到了床上,暖暖在跟前跑来跑去的要熬药。
“怎么就病了?”他不可置信的问道,对着床上的薛母喊了几声。
薛母毫无反应。
“大夫说是忧思过度熬神伤精”
“是不是好久没睡了?”
“她本就体虚气弱所以就倒下昏迷了。”
送薛母回来的七八个男女纷纷说道。
忧思过度倒也是,郭怀春想道,从薛青跟着学生们去闹事到现在薛母也的确没睡过但自己也没睡啊,这城里没睡的人多了怎么就薛母昏迷倒下了?这女人竟然这么弱?真是没用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
那她说的事,还办不办啊?郭怀春忍不住再次上前喊薛母,看样子恨不得动手摇晃拎起来,跟来的民众忙拦住他。
“大老爷,人到难处”
“孤儿寡母的也不容易你多担待。”
“不能现在把人赶出去啊”
乱七八糟的一通劝,郭怀春又是气又是无奈,但还有些奇怪,这些人都是陌生人,他是知道长安城的民众对薛青母子多是不喜不屑厌恶的,怎么现在如此维护薛母,而且还是在薛青跟学生闹事被抓了之后?他们不怕惹祸上身?竟然还带着薛母看大夫,还热情的送回来还如此说好话唯恐郭家赶了这妇人出去。
“薛青”他忍不住说道。
不待他说完有人开口打断道:“郭大老爷,薛青这孩子其实不错”
郭怀春愕然,怎么就不错了?
“是啊,有才学,作诗作的好”
“是啊挺聪明的,要不是家里穷耽误了,可能更厉害呢,大老爷你多费些心”
“最关键的不是才学,是为人有义气啊。”
大家七嘴八舌说道。
这样啊郭怀春有些呆呆,薛青已经有了这么好的名声了?而且是在这个时候正说话间,外边有街坊跑来。
“快去看看吧,好多外县府的学生秀才们也都来了,也去双园读书求放出学生们,公正的查宗周嫌犯案”
外县府的也来了?不过这也不奇怪,青霞先生名气大,学生也多,自然为他声援的人也多,而长安府的这些秀才们谁又没几个同窗好友,同窗好友又有同窗好友,自来师生同窗相助是理所当然的事,也是堪比血亲的一种关系。
这下事情真的闹大了,郭怀春想到,扭头看床上沉睡的薛母那件事还做不做啊?再不做就更不好动手了,这人怎么这么不可靠啊,关键时刻倒下了,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郭怀春只觉得头大如箩。
听着双园外的读书声,廖承的脸色忽而白如纸,忽而发红,抓了一批又一批,外边的读书声却始终没有断绝。
“他们怎么不怕?”他忽道。
段山道:“或者因为我们不是宗周?”
这回答显然让廖承更加愤怒,他的声音拔高有些尖细,道:“不对,他们怕的不是宗周,宗周是为陛下做事,我们也是为陛下做事,他们凭什么不怕。”说罢冷笑,“还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我们做的事多重要。”
段山摸了摸鼻头,道:“要不,按他们说的,把这些嫌犯先审了,反正有罪没罪也是嫌犯自己说了算。”
这话说的听起来古怪,其实也很明白,有罪没罪嫌犯说了算,但要嫌犯说有罪还是没罪,却是段山做主。
廖承眼神阴沉,道:“好,既然如此就不要怪咱家狠心,原本想让他们多活些时日…就让这些嫌犯当众去认罪,然后当众斩杀,看看这些读书人满意不满意,先审那个张撵”带着几分恨恨,“都是因为这个家伙。”
段山应声是,正要走出去,门外有侍卫疾步进来,施礼抬头道:“大人,来了一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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