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有人下意识的就看着这张纸上的字念起来。
“渔家傲...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
这两句念出此人突然就无声了,神情有些呆呆,视线还在纸上游走,但张口却无声,这词....
“好!”
站在花木丛另一边的索盛玄失声拍手,神情惊叹。
“这起句真是...绝了。”
忍不住上前一步,伸手拨开花木枝叶看向这边,竭力的要看清纸上的字,可惜太远....
那监生没有再念,但有薛青的声音继续。
“...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
“...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
“...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念罢,将手中的纸再次一抖一递,塞到了康云锦的怀里。
康云锦下意识的伸手接住,身子也忍不住后退两步。
“这首诗词给你。”薛青道,“康举人,你觉得这诗词好不好?”
一首诗词好不好,对于普通民众来分不出什么,但对于这些监生来说,词入耳定论也就随之得出了.....违心说不好,那也是打了自己的脸。
康云锦面色有些僵硬,原本笑意盈盈的诸人也都不再言语,还有人忍不住往康云锦怀里看,想要看那首词...
“不要急,就算是你们提出的比诗词,也不用像焉子少爷这样当场作出来,你们回去慢慢想。”薛青神情诚恳道,“所以我说你们现在用不着纸。”
康云锦等人脸色更加难看。
“你们被他骗了。”
有脆亮的男声传来。
听到这声音薛青心里叹口气,冤家躲不过啊....她转头看向一个方向,康云锦等人也看过去,几个同样穿着国子监宽袍大袖的少年们从冬日枯皱的花丛中走出来,恍若春来,但他们又散开让出一条路,在更远处有少年白袍飘飘,围裹在狐狸裘中的脸如玉眼如星唇红点点.....
“比作诗找长安府薛青啊,找这个不如他的人来比,这不是送着被欺负。”秦梅站在原地说道。
为什么找不如他的人就是被欺负?还有这个美貌少年是谁?康云锦等人皱眉,不过他说得对,既然已经摆出阵仗了,那就一起来吧。
“久闻薛榜首诗词神童之名。”康云锦道,“今日既然有此雅兴,那就一起请了。”
“我等今日就请教二位高才了。”其他的监生们也回过神纷纷说道。
薛青后退一步,道:“我可不敢称高才,其实我诗词算不上最好,书画倒是能拿出手,你们也都看过了。”
君子试的考试大多数科目大家都没有亲眼看到也不可想象,但书画都悬挂出来供人鉴赏了,康云锦等人自然也看了....不想看也得看,堵着国子监的门口了,想到这件事诸人的脸色更添不服。
不过是一群读书不成就自诩琴棋书画隐士高人的人,靠着这些混入到国子监,与他们这些真正的读书人比肩而立。
“书画也可以。”康云锦道,带着几分傲气,“我等也敢请教。”
薛青却略有羞涩一笑,道:“但我不敢班门弄斧....”对秦梅拱手,“书科榜首秦梅在此。”
原来他就是秦梅,康云锦等人再次转头视线凝聚到那少年身上,虽然进国子监君子试考生中没有他的名字,但他的名字大家并不陌生,书科画作唯一的满分在门口悬挂了好几天呢,看画作还是以为是个老朽,没想到是这个美少年.....
怎么可能画出这般洞察世态的画作?代笔的吧....
君子试,算什么君子,别以为大家不知道君子试先是为了西凉太子索盛玄搞的玩乐,然后便成了各权贵世家大族趁机为自己家族子侄抢功名的手段。
这个一看就是绣花枕头....康云锦冷冷一笑,不再看薛青和裴焉子,转向秦梅。
秦梅脸上也浮现冷冷的笑,但视线并没有看他们....
真是如此倨傲目中无人。
“秦少爷,你的画我也看过了,不过尔尔,可敢于我等一比书画否?”康云锦道。
秦梅呸了声:“滚一边去,你们什么玩意也配。”
骂人!
竟然骂人!
康云锦等监生愕然,旋即面色铁青,先前他们围堵薛青和裴禽,薛青认怂跑了,裴禽不认名避开了,虽然态度不好,但并没有破口骂人....读书人之间论文比才,怎么能骂人呢?这简直是泼皮!
他们也不是一般的读书人,他们过了乡试得了举人身份,连当地的知府见了都要和颜悦色,竟然被一个晚辈后生如此斥骂,有几个年长的气的发抖,一群人瞬时向秦梅围去。
“怎么骂人?”
“我等圣人子弟天子门生,竖子竟然如此无礼。”
监生们不骂人但声音响亮,一人抵得十人,见他们涌来索盛玄等人立刻阻拦。
“大家不要吵啊,不就是比试嘛,我啊,我可以啊。”
索盛玄挥着手对涌过来的监生们眼睛亮晶晶喊道。
“我来比我来比,比什么都行,作诗,作画,制艺....”
监生们越发的羞恼,便有人推搡索盛玄:“走开你们这些蛮夷...谁要跟你比。”
推搡了索盛玄就如同油锅里倒了水,顿时噼里啪啦.现场顿时嘈杂混乱...而原本站在那边的薛青和裴焉子已经不见了。
......
......
“读书人打架真是不好看啊...”
薛青迈过院门回头看去,花木从前的人混乱在一起,有人跌倒有人叫骂...她笑嘻嘻说道。
裴焉子看都没看一眼只往前走,道:“打架哪有好看的。”
薛青越过一步负手倒走看他,笑道:“有啊,我打架就可好看呢。”
裴焉子没理会她向前迈步。
薛青继续倒走看他,又道:“我还以为你不会用我写在凭几上的词呢,而是自己写来。”
裴焉子道:“有写好的为什么不用?”
薛青道:“焉子少爷的君子名士风流啊。”
裴焉子道:“我自己写一首与我的君子名士风流无补,借用别人的也不会与我的君子名士风流有损。”
薛青哈哈笑,这个话题他们以前就说过,关于裴焉子为什么会选择君子试,而不是正规科举,明明他可以通过正规科举,不用顶着君子试出身低人一等,他也是这般的解释,大体就是他就是他,不需要因为别人怎么看做选择。
裴焉子走的不急不缓,薛青倒行行云流水,踩着国子监细碎的花径蜿蜒而行,迎面一阵嘈杂脚步,是一群监生以及国子监的舍监奔来。
“快去啊,那边有人打架了。”薛青忙转过身伸手指给他们,“吵的很凶。”
监生以及舍监们从他们身边跑过。
“多谢啦。”有人道谢指路。
薛青看他们跑过便再次跟上裴焉子,二人又穿过了一道院门,前方国子监的大门隐隐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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