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边的小婢收起了试卷,对外喊了声季重。
季重推门进来。
“让人送去国子监吧。”小婢道。
季重应声是接过出去了。
“看小姐能得多少名次。”小婢笑道,神情期待。
宋婴微微一笑,道:“名次不重要,重在做了这件事。”
考生们涌涌而出的国子监内并没有成空,此时将近两百考官,万众号军以及整理试卷的千众人员在忙碌着。
今日整理的是今天的答卷,而前两天的已经都呈送到考官面前了。
考生们在这里考三天,而考官们则要被关更久。
国子监里灯火通明,官兵严守,阅卷房四周连只苍蝇似都飞不进去。
但有一个人影晃晃悠悠走来,一片灯火明亮中,他却总是落在暗影里,一步一步,似乎一眨眼就到了阅卷房所在的一角门前。
门前站立着四个兵丁,陡然看到出现的人不是官兵也不是身穿官服的大人,而是一个少年,从暗影里走出,他的面容让灯火失色官兵们也失色,是因为惊惧戒备,他们举起了手里的刀枪,而比他们动作更快的是那少年抬手递过来的一块令牌。
灯火下通体黝黑的令牌上蝙蝠栩栩如生待飞。
官兵们的刀枪如流水般收起退后目不斜视,少年将令牌一收手负在身后迈步跨过门槛,一眨眼又隐没在暗影里。
会试结束了,会试也才刚开始。
除了国子监灯火通明,京城中也有很多宅院灯火通明,开始等待着会试的结束。
但秦潭公值房里的灯却在熄灭。
秦潭公爷迈出了屋门,自从秦梅希望和父亲一起住在家里后,他就没有在皇宫里过夜。
门边的黑甲卫们散开四面引路拥簇,有人从前方疾步而来,没有受到阻拦直到秦潭公面前。
“公爷,小公爷进了阅卷房。”他低声道。
秦潭公嗯了声,道:“那边可能让他随意行事?”
来人道:“是,都安排好了的。”抬起头灯火下神情迟疑,“只是,不知道小公爷要做什么,他说了不参加会试,却又进阅卷房,是否问一问”
秦潭公抚着玉带迈步走下台阶,道:“不用,说了让他随意,便随他意去。”
第二百零七章 知晓
日光高照,五月末的京城闷热,但街上的人群并没有减少,酒楼茶肆中更甚。
杨静昌走过一间酒楼,忽的哗啦一声,被浇了一头酒水,四周的行人也吓了一跳,抬头看去,楼上传来桌椅板凳摔打响声伴着喊叫嘈杂,口音杂乱又是考生们打闹起来了。
会试结束了,考生们轻松了,但因为成绩未公布,轻松中又充满了焦虑躁动,反而比考前更紧张。
考生们聚集在一起,互相将自己考试的文章贴出来,有吹捧自然也有贬低,读书人生气起来也是会打架的,尤其是喝了酒。
“算了算了,自认倒霉吧。”
街上的行人说道。
杨静昌将头巾摘下来无奈的摇头,他也没想去跟这些考生们争执,自认倒霉走开了,回到家蝉衣吓了一跳,听了讲述又是气又是好笑,伺候杨静昌换了衣衫洗了头。
“师父,青子的文章可也贴出来了?”蝉衣在院子里一面洗衣一面问道。
杨静昌坐在廊下散着头发晾晒,道:“并没有听说,我去青霞先生家里也没有见到她。”
青霞先生的家人已经到京城了,自然少不得一番悲痛愤怒,留在京城要等待案子结束再扶灵回乡,朝廷官员以及好友们这些日子络绎不绝上门安抚,参加了这次会试的青霞先生学生们也都过来,在张莲塘的倡议下大家将自己的文章写出来在青霞先生灵柩前诵读。
薛青并不在其中,刚考完的时候去见了青霞先生妻子女,然后就没有再去。
蝉衣道,“他身子不好,是考试累坏了,要休息吧。”
杨静昌道:“她前日跟着西凉太子去城外狩猎,收获颇丰。”
蝉衣停顿一刻,道:“青子这个人其实很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他心里难过只会自己躲起来,不让人看到。”
杨静昌笑了,道:“蟪蛄你不用说服我,她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的。”微微皱眉,“只是她这样做”
他这样做,先生尸骨未寒身为学生到处玩乐,不熟悉他的人难免会非议,蝉衣满面愁容。
杨静昌再次笑了,道:“你能想到的事,她难道想不到吗?这小子多么滑头,可有人抓住过她的把柄?”
蝉衣怔了怔,是啊,薛青可是很聪明的,那他
“我现在想的是,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杨静昌道,看着落在院落里的斑驳光影,“正榜就要公布了,她要做什么事?”
杂乱的脚步登楼引得酒楼厅中的人都看过来,入目白袍刺目,会试已经结束,国子监的学习也结束了,西凉太子一行人换下了监生服,重新穿戴他们的衣衫。
在一众白袍中一件青衫格外显眼,少年面色温和,走在身侧的索盛玄说了句什么,他含笑点点头,索盛玄便欢喜笑起来。
脚步声笑声登楼进了一间房内消失了。
厅内的几桌年龄不等的儒生才收回视线。
“这薛青整日跟西凉人混在一起想做什么,真是可惜了青霞先生威名。”有人嗤声说道。
“青霞先生再有威名,也已经过世了。”有人笑道,“薛少爷少年风华正茂,总要再寻个出路。”
“寻什么出路?去西凉国当个朝官吗?”有人嘲笑。
几桌人便都哄笑起来。
门窗格挡了外边的笑声,没有影响到包厢里的说笑。
在他们进来时,室内已经坐了一个少年,侧躺一手拄头,一手把玩一只白瓷酒杯,酒杯在他手指间晃动,其内的酒水却半滴未撒,他的神情随意心不在焉,听到这些人进来也没有理会。
“七娘。”索盛玄一步站到他面前,高兴道,“青子少爷答应跟我下棋了。”
秦梅撩眼皮看薛青,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薛青笑了笑道:“我知道秦少爷知道。”
索盛玄笑嘻嘻的看看他们二人,道:“你们知道的是什么?”
秦梅看他道:“他可不是真心与你结交找你玩,是为了借着与你结交游玩自污。”
薛青道:“所以我很抱歉,愿跟索少爷你下棋一乐。”
他承认了秦梅的说法,且表明答应跟自己下棋其实就是一种交换,索盛玄看着薛青,真是坦坦然啊。
“这没什么,我愿意跟青子少爷来往啊,而且很高兴跟青子少爷下棋,至于青子少爷为了什么,不重要。”索盛玄笑道。
薛青对索盛玄抬手施礼,道:“索少爷坦坦然君子也。”
君子也!索盛玄心花怒放,忙整容还礼,道:“青子少爷亦然。”又伸手,“请。”
看着二人走到一边坐下来,另有西凉少年摆上棋盘,依旧斜躺的秦梅呸了声,将手中的酒杯一抛,酒杯在空中一歪,酒水倾泻入口,下一刻酒杯落入手中,似乎从未离开,在后跪坐的婢女起身再次斟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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