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见微伸手捂住嘴,她听姑母说,先皇身边的大太监刘瑛是回乡养老了。怎么到了这太监的口中,成了中毒而死?还连个尸首都没有?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听下去,否则不知会听到什么惊天大秘密。可她刚走了两步,又转念想到,如果大太监刘瑛死得蹊跷,他手中的那份遗诏是不是就有问题?若皇位真的是传给晋王的,那么她就可以以此为条件,说服祖父支持晋王。祖父本来就是晋王的老师,没有不应的道理。
到时候晋王做了皇上,只要不封那个孤女做皇后,不就可以了?她还是有机会的。
她决定先回家试试祖父的口风。
苏见微回到家中,询问下人,得知祖父正在书房之中。她换了身衣服,独自前往祖父的书房拜见。
苏濂坐在书桌后面看书,眼睛也不抬地问道:“你今日入宫赴宴,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苏见微走到书桌前,小声说道:“祖父,我出宫的时候,看见有个太监在宸妃宫中烧纸钱,说先皇身边的大太监刘瑛是被毒死的,您可知道此事?”
苏濂握着书卷的手微微收紧,侧了侧身子道:“胡言乱语。刘瑛分明是回乡养老了。”
“祖父难道就没有怀疑过今上登基的那份遗诏吗?”苏见微接着问道。
苏濂将书重重拍在桌案上:“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见微跪在苏濂面前:“今上沉迷于炼丹,荒废朝政。太子虽然兢兢业业,但是于天赋上却始终差了一点。这江山如果本来就是他们父子窃来的,为什么不还给那个更有能力的人?”
她殷殷地望着苏濂,苏濂却避开她的目光:“一派胡言!你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儿家,知道什么?”
“我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想嫁给太子。若有朝一日,晋王得知了全部的真相,您一直所维持的局面还能继续下去吗?若他跟太子兵戎相向,你们不是把孙女往火坑里推吗?您也说过,先皇最中意的继承人分明是晋王,怎么会留一道遗诏让今上登基?祖父,您也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你放肆。”苏濂伸手指着苏见微,苏见微却倔强地看着他,丝毫不惧。她所言句句诛心,也是这几年一直萦绕在苏濂心头的拷问。
为人臣子,到底何为忠,何为不忠。
他尽力辅佐皇帝,但皇帝却执迷于求仙问药,不顾朝政。他们屡屡上书规劝,都不见成效。但皇帝就是皇帝,就算他不是明君,推翻他却与谋逆无异。可一个对江山和百姓毫无作为的皇帝,真的值得效忠吗?何况端和帝当初得到这江山,本就充满了质疑。
苏濂知道龙泉寺一事之后,苏见微对朱翊深有了别的心思。他的这两个孙女,都太清楚自己要什么了,一个个跑到他面前来陈情。若朱翊深没有娶妻,他也乐于成全这桩姻缘。可孙女竟然想到要朱翊深夺回皇位,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起身站到窗前,看着外面的夜色,沉声说道:“你以为这么容易吗?如果政事如同你所说,皆如儿戏,那么当初的局面也不会变成那样。先皇早早立晋王为太子不是更省事?微儿,我知你不愿入宫,可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唯有通过血脉不断渗透入皇室,才能保持百年不衰败。微儿,晋王的机会实在太渺茫了。而且他已经有妻,你要去做妾么?妾永远要被妻压着一头,你受不了的。”
苏见微跌坐在地上,喃喃说道:“为何姐姐就可以追求自己喜欢的人,而我要像姑母一样,到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去?祖父,您实在太偏心了!”
“你姐姐的性子没有你坚韧。她如果怀着那样的心思入宫,未必能躲过明枪暗箭,顺利生存下来,你却不一样。你辅佐太子登基,将来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你生的孩子,极有可能被封为太子,成为下一个皇帝。唯有如此,我们苏家才可以维持今日的地位,你的子孙后代才可以继续享受这一切,你明白吗?比起那不知成败的危险,你为何不走这样一条坦途?”
苏见微坐在地上沉默,她知道祖父说得有道理,他在官场数十年,看事情看人比她透彻得多。但她就是不甘心,一旦成了太子妃,注定要跟那个人走到不同的路上去。她始终觉得,他才更有帝王之相。
苏濂也没逼她,只是说道:“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第79章
九月底, 鞑靼终因撤换主将, 不敌朱翊深的军队而败退。朱翊深乘胜追击, 鞑靼一路丢盔弃甲,逃到沙漠的深处。
朱翊深回到军营,却被奉了密诏的小将告知, 命他与李青山交接,即日返回京城。
朱翊深在开平卫数月, 劳苦功高, 巴木伦也是因他的计谋而被撤换。此时返回,等于功劳都给了李青山。将士们都为他鸣不平,但朱翊深知道皇帝虽然沉迷于炼丹, 对他的忌惮却一日都没有减轻过。如若在这个时候抗旨不遵,刚好让皇帝扣个罪名。
他将开平卫的事情交代清楚, 与呼和鲁和图兰雅告别, 只带着十几骑,返回了京城。
呼和鲁和图兰雅本来就是为了助他而来, 见他离开了开平卫, 为免李青山刁难, 也返回了瓦剌。
若澄不知开平卫的情况,只是中秋夜听朱正熙说朱翊深马上要回来, 可左等右等等了一个多月, 也没有朱翊深的消息。这期间太子选妃, 最后还是选中了苏家的姑娘苏见微。等到十一月, 就要行礼迎进宫中了。
沈如锦生下一个大胖小子, 已经满月了。若澄一直忍着没有去探望,等她出了月子,才备着厚礼去了平国公府。
徐孟舟已经从宁夏中卫回来,一直陪着沈如锦。
若澄到了沈如锦的屋中,小家伙还是只有小小的一团,白白胖胖的,十分可爱。若澄送了一对金镯子,沈安序和沈安庭也在,都在逗弄外甥,两个人都显得很兴奋。沈如锦坐在床上,看见大哥二哥孩子气的模样,忍不住笑,拉着若澄的手问道:“王爷回来了吗?你这大半年,看着可瘦了不少,一定很辛苦吧?”
若澄摇了摇头。府里的事有李怀恩和赵嬷嬷,倒是没什么头疼的地方。真正让她头疼的是余氏一直有意无意地打着她的名号,想为她的一双儿女谋一段好婚事。她本来出身就不高,也与那些贵妇人没有往来,别人背地里都不知道怎么说她们呢。
沈如锦道:“我听公子说,这仗应该是打完了,王爷应当很快就会回来了。王爷这次守开平卫有功,皇上应当会赏赐的。”
沈安序看了她一眼,接着看孩子。
若澄其实知道,就算朱翊深把鞑靼移平了,皇帝都未必会有赏赐。但这些话没必要让一个刚刚出月子的孕妇操心:“没关系,这么多年,他在府中的日子本来就很少,我也已经习惯了。至于赏赐,王府也不缺什么,只要王爷平安回来就好。”她说完,走到沈安庭和沈安序身边,伸手道:“让我来抱抱孩子吧。”
沈安庭便把孩子交给她。这小家伙倒是很沉,但她抱得有模有样,轻轻拍着襁褓,对沈如锦说:“这孩子长得像你,尤其是眼睛特别像。长大以后,一定是剑眉星目,十分英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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