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氏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些事她完全不知,怎么这个丫头说得头头是道?
此时,姚心惠受了若澄话里的启发,也大着胆子站起来,走到若澄的身边,声音还有些颤抖,眼神却十分坚定:“没错,阿爹收买两幅画的时候,其中一幅多处断裂,还让我和弟弟一起连夜重裱,所以这两幅次品,绝对不可能出自我家铺子之手。你们若不信,可以去阁老杨大人府上,李公府,还有都御史府拿我们家刚卖出的几幅画作来查证,后面重裱的材料里,必定有我家独门的宋白笺。我阿爹从小教我,做生意要诚信,绝不能以次充好,昧着良心赚钱。没错,我们出身是比不上在场的各位贵人,但人心并无高低贵贱之分。阿爹收到方家的单子之后,一直小心保管画作,昨夜未睡,又细心查看了一遍,确认画作完好今日才敢送到府上,以贺老夫人大寿。我们绝不可能为了两幅画砸自己家百年的招牌,还请老夫人明察!”姚心惠恭敬地拜道。
余氏从没有听过姚心惠说这么多话,听得瞠目结舌。但心中又觉得十分安慰,女儿终于长大了,已经能帮着扛起家里的重担了。她抓着姚庆远的手臂,眼眶湿热。姚庆远拍了拍她的手背,不住地点头。
在场众人鸦雀无声,方老夫人开口说道:“不用去劳烦几位大人了,老身相信你们便是。”
“祖母!怎么能凭他们三言两语就下结论呢!他们可都是一伙的!”方玉珠急道。
“玉珠,我信他们所言,是因为你不懂对真心所爱之物,都有颗敬畏之心。就像我当年只要拿起针线,可以不吃不喝三日,直到一幅绣品完成,别人要诋毁我的绣品我可以跟他们拼命。我能看出来,他们是真心爱画懂画之人,怎么可能拿着画去坑蒙拐骗呢?好了,今日是我的寿宴,我说此事罢了!”方老夫人也不想这件事闹大,让方府没有颜面,更不想得罪晋王府和平国公府。
方玉珠还要说什么,方德安已经赶来,厉声斥道:“你这丫头,怎么又在这里惹事生非!”
“爹,我没有惹是生非,明明是她们……”
这个时候,沈如锦上前恭敬说道:“方老夫人,我看这件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贵府有人以假画充好画,肯定拿真画出去骗钱。今日还只是画,明日也保不齐是什么东西,到时候家宅难宁。您看是不是让方大人好好查一查,也好把府上的蛀虫抓出来?另外晋王妃的舅舅被冤枉,也得有个说法。”
方老夫人又看了沈如锦一眼,点头道:“世子夫人说得有道理,此事我会叫人查清楚的。今日是老身的孙女没有查清事情原委,让几位受委屈了,若是不介意的话,也留下来吃顿饭,权当府上赔不是了。”
沈如锦看到旁边的管家,刹那间面如白纸,双腿发抖,心中已经有几分明了。看来这厮监守自盗,画作的事跟他脱不了关系。但沈如锦毕竟是外人,人家的家事也只能说到这里了。
等方老夫人她们走了以后,若澄和姚心惠走过去,分别将姚庆远和余氏扶起来。余氏抱着姚心惠,不停地说道:“刚刚真是吓死娘了。惠儿,你当真长大了。”
姚庆远再三谢过若澄,同时心中也有个很大的疑问,那些事他从没有告诉过若澄,她又是如何知道得这么清楚?
第89章
姚庆远看了身后的妻女一眼, 将若澄拉到一旁:“若澄, 你与陈玉林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姚庆远不傻,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忽然对他伸出援手的陈玉林。对方当时的说法是, 以前家中也是做字画生意的,但是后来渐渐没落了, 听过姚家的名气, 所以很想跟姚庆远合作。
姚庆远在京中人生地不熟,也不想麻烦若澄,当时也没有多想, 接受了他的好意。那两幅画他买到手之后, 特意拿去给陈玉林看过。他其实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陈玉林从不当场说出一幅画的优劣, 非要拿回去等几日, 才能做出判断。
姚庆远一直猜测陈玉林身后还有一个人,但是陈玉林没有露出其它破绽, 所以他暂且压下心头的疑虑。对方倘若要害他,根本没有必要这么拐弯抹角,他不过就是个小商人,身上也没什么利益好图。直到今日若澄说的那番话, 还有对那两幅画的了解,他一下就有了个合理的猜测。
“事到如今, 我也不瞒着舅舅了。让陈玉林与舅舅接触的人就是我。”若澄说道。
“这么说, 一直都是你在帮我?”姚庆远大为惊诧。他一直以为若澄就是养在深闺里的娇花, 没经历过风吹雨打。刚才她在众人面前说的一番话已经让他刮目相看, 没想到陈玉林幕后之人居然是她!她还这么小,那些书画鉴定的本事,她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若澄看到姚庆远满脸疑问,凑到他面前低声道:“舅舅,这件事还是瞒着舅母和表姐比较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改日我再跟你细说。今日之事无论是否为方家刻意为之,姚家裱纸所用的宋白笺算是传扬出去了,以后他们应该不敢再用假画来讹诈。等方家这边查出那两幅画的下落,应该也会有所表示,你不用再担心了。”
姚庆远频频点头,前段日子,陈玉林提醒他收画重裱,要记得做记号,他便拥祖传的宋白笺做裱纸,今日才躲过了一劫。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眼前的外甥女思虑周全,完全不像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更不像他印象中的那样柔弱。他心中的确有很多疑惑,但也知道此处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所以没再追问。
若澄微笑,拍了拍姚庆远的手臂,叫人安顿好他们,就跟沈如锦一道入席了。
开席之后,沈如锦独自坐在那儿喝茶,不跟若澄说话。若澄叫了她好几声,她才放下茶杯说道:“好你个小丫头,那些东西你都是从哪儿学的?从前在女学,一到书画课,你就昏昏欲睡,我以为你根本没兴趣。看来你是很早就下过功夫了?你故意藏拙,竟连我都瞒着?”
“姐姐别生气,我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过我的本事跟姐姐比,实在还差得远呢。”若澄讨好道。
沈如锦斜了她一眼:“你少来。你说的那些,父亲在十五岁的时候才教给我,恐怕连我父亲都不知道,姚家有一种裱纸叫宋白笺。你肯定受过什么高人的指点。”
若澄知道瞒不过沈如锦。今日沈如锦一直站在她身边,给她支持,让她彻底放下了心里最后的那道防线。她们同宗同支,血脉相连,这世上最亲之人也不过如此了。
“改日我去平国公府,再慢慢说给你听,好吗?你就别生我气了。”若澄恳求道。
沈如锦也不是真的要为难她,用手点了点她的鼻尖,就放过此事了。
寿宴的菜品精致繁多,相好的女眷一边吃菜一边闲聊。有个姑娘说道:“刚才听晋王妃说书画装裱的事情头头是道,让我们几个都开了眼界,不知师从何处?好像您以前在苏家女学呆过,只是没有学完?”她这话颇有几分挑衅的意思。如今晋王没有实权,还被皇上狠狠地踩压,自身难保。大凡有点身份的人家,都不看好晋王府,自然也不怎么把若澄这个晋王妃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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