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敢不给方玉珠面子的,也只有若澄了。
若澄知道子嗣于皇家而言是十分敏感的事,她如今是晋王妃,一举一动都会引人猜测朱翊深的立场。加上她自己有孕, 月份还浅, 不敢随意让孩子涉险。但方玉珠举动频频,她也不能无动于衷, 需进宫一趟。
她沐浴完坐在暖炕上,天气已经很热了, 房间的窗户开着,徐徐微风吹进来,还夹带着白日未散的热气和馥郁的茉莉花香气。若澄手中拿着朱翊深当年送她的鸡血石玉佩,怔然失神。上次她写信到开平卫,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朱翊深却没有给她回信。他以往虽然吝啬字词, 但也不至于音讯全无。
唯一的解释便是前方的战局实在太严峻,他根本无暇给她写信。若是开平卫失守,他真的可以全身而退吗……
若澄忽感腹中不适, 低声叫道:“素云……”
素云赶紧跑进来, 见若澄捂着肚子, 大惊失色:“王妃,您怎么了?到底哪里不舒服?快来人!”素云大叫,立刻有四五个丫鬟涌进来,但谁都没生过孩子,此方面毫无经验,有的便跑去找赵嬷嬷和李怀恩。
若澄抓着素云的手臂说道:“你跟我去里面看看。”
素云会意,扶着若澄到后面,脱下她的裤子,忽然见了一点红。素云吓得不敢说话,若澄没让声张,扶着她回到床上。素云命丫鬟去倒热水,自己给她换了条裤子。她坐立难安,很快赵嬷嬷和碧云便赶来了。赵嬷嬷问明情况,又看了裤子上的血迹,镇定地说道:“都别慌!头三个月胎不稳,见血是正常的。除了素云和碧云留下照顾,其它人都出去,别打扰王妃休息。”
几人依言照做。这里头最有经验的便是赵嬷嬷,她如此说,她们才松了口气。
其实赵嬷嬷也不知情况的好坏,只是看几个小丫鬟咋咋呼呼的,怕吓到年轻的王妃。她走到门外,招手叫来一个丫鬟,低声道:“快去大门看看大夫来了没有。”她觉得医术最好的还是宫里的太医,但晋王府现在太扎眼了,一点事情就惊动宫里,万一没有大碍,又闹得人仰马翻,必然会被外人说晋王府恃宠生娇。
王爷的身份本就尴尬,还是先让府里的大夫看过再说。好在那个大夫也算圣手,医术精湛。
那头李怀恩听了丫鬟的禀报,连鞋子都没顾上穿好就火烧火燎地跑出了王府。大夫被李怀恩从家里一路拽来王府,老命都跑掉了半条。
“我说李公公,你别着急,我快喘不上气了!”大夫叫道。
李怀恩脚下不停:“王妃都见红了,我怎么不急?!这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等王爷回来,我怎么交代?大夫你再忍忍,马上就要到了。”
这位大夫以前不怎么跑王府,自从诊断出若澄有孕以后,王府上下草木皆兵,他每日要往王府跑三次。女子在怀孕以后,稍微见红也属寻常事,又不是崩血,他大体能猜到是何症状,但没见到若澄以前,也不敢随意下结论,只能跟着李怀恩闷头跑。
到了王府的门口,摇晃的灯笼底下,竟然原地坐着一排士兵,其中还有朱翊深带去开平卫的几个府兵。他们的旁边同样趴着几匹马,人马皆十分疲惫。
李怀恩愣了一下,上前问道:“你们怎么回来了?”
其中一个抬头看李怀恩,一边喝水一边说:“李公公,你可把我们害惨了。王爷知道王妃有孕,从开平卫一路狂奔回来,路上片刻都没停留过。到王府门口,我们都不行了,但王爷已经冲进去了。”
李怀恩惊诧。从他送信出去到现在,不过四五天而已。按照宫中的传信速度,王爷只用了不到两天就回来了?开平卫的战事如何了?王爷擅离职守没关系?
他脑海中闪过很多思绪,但也来不及一一细想,拽着大夫快速入内。
北院之中,若澄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养神。她刚刚只是觉得小腹一热,并没有像来月事时一样的疼痛感。她没怀过孩子,到底有些紧张,整张脸惨白。素云和碧云坐在床边照顾她,频频望向门口,心急如焚。
朱翊深一路跑到若澄的寝室之外,犹豫了一下,还是大步进去。他这两日马不停蹄地奔波,身上有股怪味,头发也很凌乱,下巴上冒了点胡茬,模样狼狈。按理说他应该洗漱修整一番再来,可他实在等不及了,迫切要见到他的妻子和孩子。这一路狂奔,他们竟然比传报开平卫大捷的传信兵还早进了城。
“王爷?”素云和碧云齐声叫道,手中一时忘了动作。
若澄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也没在意,直到一只温热干燥的手掌贴在她的脸侧,声音轻颤:“澄儿,是我。我回来了。”
她猛地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尘土满面,胡子邋遢,身上的衣袍满是褶皱。他正凝神望着自己,脸上挂着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容。她伸手触碰他,是真的,不是梦。
若澄眼眶微湿,一下子扑过去搂住他的脖子:“夫君!”
朱翊深也紧紧地抱住她,一遍遍地亲吻她的脸侧和鬓发,不断地重复:“是我,教你受苦了。你怀了我的孩子,我却不在你身边。”
若澄仰头吻他,不让他再自责。为了稳定府中上下的情绪,她的紧张和不安都只敢藏在心里,不敢泄露分毫。现在为她挡风遮雨的大树终于回来了,她这只小鸟找到了可以停靠栖息的地方。
素云和碧云看到他们抱在一起,又欣慰又感动。王爷回来了,她们仿佛也有了主心骨,王妃和腹中的孩子定然会无恙的。
朱翊深贪恋地与若澄缠吻了一会儿,顾忌她的身孕,将她拉开了一些,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脸色不好?可是哪里不舒服?叫大夫了吗?”
素云连忙说道:“已经去请了。”
“我没事。”若澄低声说道,又用力地抱着他。尽管现在他身上的味道不好闻,胡子还刮得她皮肤生疼,但他的怀抱宽阔温暖,他的气息强壮雄浑,她觉得很有安全感。
这个时候李怀恩跟大夫也赶到了。李怀恩对着朱翊深又哭又笑,万般情绪不知如何表达。最后还是没忘记正事,让大夫赶紧给若澄诊治。朱翊深就坐在旁边看着,眉头紧锁。
大夫诊治完了之后,心想果然跟自己所想一样。他对朱翊深说道:“王爷放心,王妃没有大碍,胎儿也十分平安。只是月份还未到三个月,需小心谨慎,小的再去开几副安胎药。”
朱翊深点头,李怀恩跟着大夫出去。
若澄又赖进他的怀里,伸手摸着他下巴上的胡茬。记忆中他总是衣冠齐整,几乎没有如此不修边幅过。她忽然收起笑容,轻声道:“我本来让他们先不要告诉你。你一定是听到消息,立刻赶回来的吧?开平卫的战事如何了?你离开不要紧吗?”
朱翊深抓着她的小手,都是有身子的人了,那纤细的手腕还跟一拧就要断似的。他轻声细语道:“开平卫大捷,平国公也已经脱困。萧祐和图兰雅把援兵找来了。”
若澄原本还怕朱翊深擅离职守,听他这么说,总算彻底放心:“那你不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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