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打算届时假称自己来暖房赏花,却被醉酒的衡王强拉入屋内,她觉着这说辞还过得去。
她先除了自己身上的披风,这才想起要去脱他衣裳。
她羞涩伸手过去,在触及他衣襟处时,终于察觉出不对。
这质料竟是寻常棉布,很是粗糙。她心中一惊,却是不敢点灯,极力适应屋内昏暗,低头辨认,又摸了摸对方脸庞。
她吓得险些从榻上滚下来。
她跟前躺着的这个,只是个糙皮小厮,眼下烂醉如泥,睡得死猪一样,还歪着头往下淌口水,沾了她一手。
她忽然恶心欲呕,觉得屋内这气味刺鼻难闻,几乎要闷死她。
她拽起自己的披风就要火速逃离。但她到得门边才忽然发觉,房门不知何时被人从外面锁了个严实,连窗户都堵死了。
这是要困死她!
她立时就慌了,一时间脑中好似转过无数念头,又仿佛一片空白。
后来她听见外间人声,便吓得藏到了桌下。
倘若此刻有人闯进来,她就完了!
她祈祷着外面的徐山等人快些离开,祈祷着她的丫头能机灵点,回来探看一下状况,然而事与愿违,不到两刻,外面便传来了铁钳断锁的声音,紧跟着,房门应声而开,廊上灯光投射入内。
当先入内的是几个搀着男宾的小厮。小厮闻见屋内难闻气息,察觉不对,随即就藉由外间风灯的光,瞧见了榻上衣衫不整的醉汉。
那醉汉头发散乱,身上棉衣与内中贴里半敞,露出黧黑而壮实的胸膛,一望即知是匆忙之间兜上的衣裳。
众人再观其潮红的面色,不免就想到些销魂旖旎事上,面面相看,出去禀了徐山。
徐山命人点起灯,待要使人将那醉汉抬走,一转头就瞧见桌下缩着个掩面胁肩的女人。
顾云容等了片刻,忽听屋内传来徐山一道愠怒至极的低喝,紧跟着,就见他拽着个人打里面出来,厉声命人将刘氏喊来。
借着廊上灯光,顾云容看清了徐山拖着的人是徐婉月。
徐婉月掩面低泣,不住喊冤,求祖父饶她一回。
徐山充耳不闻,又着人去把徐通与徐固父子两个叫来。
顾云容有些不解,正待伸脖子看得更仔细一些,就被桓澈拽了回来。
他给她打了个眼色,如来时一般,绕道回了房。
他将今晚事情前后与她说了一说,末了问他这主意如何。
顾云容先是惊不可抑,随即道:“可外公应当也能想到她是被人困在里面了,不然锁为何是落在外面的。”
桓澈点头:“这倒不错。但外祖岳父头脑又不背晦,她穿戴打扮成那样,又是三更半夜,不是她自己过来的又是什么?外祖岳父也不会全不知自己孙女的禀性,必能想到关窍。”
顾云容嘴角轻扯:“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桓澈冷冷一哂:“不要脸皮的多了去了,徐婉月兄妹没下药,约莫只是想赖上我,以为我跟她扯不清之后就会纳了她,亦或者,盼着我酒后乱性。我还见过更不要面皮的……”
他话头忽顿,不再说下去。
顾云容好奇追问,他却不肯多言,只是凑来攫住她的手腕:“你看,我这样枪手,你可要好生珍惜我。”
他嗓音低喑,身上雅冽熏香的气味勾缠着淡淡酒气,霜寒与炽烈相纠结,流云回风般逸散,将她密密包裹,令她全然置身于他的气息里。
顾云容忽觉他温厚手掌热烫得厉害,对上他热烈的目光,呼吸一滞,耳尖立时红了。
“再过一个时辰就越年了,”他将她困在怀里,慢慢往下压,“我们来做些特殊的事辞旧迎新好不好?”
次日,顾云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收拾一新,转去贺年。
她如今是亲王妃,身份贵重,按说只有旁人来拜见她的理,但她身为小辈,总是不好当真端着架子让长辈来拜会她,这就一早与众人说了,不必拘泥身份,如同从前便成。
她见着徐山时,发现他明眼可见的神色不自然,朝她投来的目光都透着愧怍,约略能猜到他心中想法。
徐山终究是没忍住,将她单独叫到一旁,说了昨夜之事,再三跟她表示会狠狠责罚徐婉月,又提出要亲自带着徐婉月去跟桓澈负荆请罪。
顾云容连道不必,只道桓澈吩咐说让后半晌将徐婉月带到他跟前,他要亲罚,让她长长教训。
徐山叹息应下,又道:“我审了她半宿,已知晓了大致事由,真是家门不幸。只盼殿下莫迁怒徐家。”
顾云容知徐山话里意思。徐家有些子孙还要科考往官场朝堂里钻,若桓澈迁怒徐家,的确不妙。不过桓澈应当还没那样小心眼。
她宽慰了徐山一回,转过身来,就去寻刘氏。
冬日起五更本身就是一桩艰辛事,她昨晚被桓澈反复压到近四更天,算来只睡了一个时辰,天晓得她早晨是凭借着怎样惊人的毅力才从床上爬起来的。
顾云容暗暗揉了酸疼的腰,一路上心中对桓澈诽言不绝,希望不要被人瞧出她步态的怪异之处。
刘氏今日称病不出,但顾云容前来探视,她不敢不见。
顾云容跟刘氏客套两句,问及徐婉月,刘氏面色瞬变。
她料顾云容必已知个中情事,屏退左右,恳求她放过她表妹,她表妹不过是一时糊涂。
顾云容忽道:“那我倒想问问舅母,若是表妹这回成事了呢?”
刘氏神色几变,最终道:“若殿下不弃,就只能让她跟着殿下走。其实这也算好事,殿下迟早也是要立侧室的,有个自家人在殿下身边,你也多个帮手,横竖她越不过你去。”
刘氏浸淫后宅多年,想的是另一层。她认为,衡王若当真酒后乱性,那她女儿就成了殿下的女人,殿下必是要收了她女儿的。一个亲王,收个把女人,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她私心里虽不赞成女儿这一招险棋,但若能因此得个好前程,还能带着整个房头腾达,未见得是坏事。
顾云容只是盯着刘氏笑,笑得刘氏竟有些发憷。
顾云容淡淡道:“但也还有另一种可能,殿下勃然大怒,命人将表妹杖毙。”
刘氏先是面色一白,随即脸色有些不好看:“王妃怕是想得严重了,殿下纵与月姐儿成了事,也不是甚大事。”
衡王一个大男人,难道还要守身如玉不成?他明面上没有姬妾,但焉知就没在背地里跟宫女丫鬟厮混过?
顾云容实觉刘氏太不了解桓澈,当年曾试图爬桓澈床的多少宫女后面都销声匿迹了,在这上头,他是真的严格。
若是易位而思,有丫鬟勾引徐通,刘氏知晓了非扒了那丫鬟的皮不可。
年初六,顾云容与徐家众人作辞,跟桓澈一道北上返京。
饯行宴上,徐婉月、徐通并刘氏都没来,也来不了。
顾云容出了大门,待要上马车,回头间,却远远瞥见了正往这边张望的梁娴。
梁娴见她被发现了,踟蹰一下,从马车上下来,疾步上来,依依不舍跟她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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