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贵妻_海的挽留【完结】(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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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云容对着他晃神少顷,蓦地抽回手:“我今日入宫,总觉沈碧梧神色有异。你说,她会不会已经知晓了自家的秘密,预备对我下手?”

  “她知晓与否确不好说,我让拏云他们留意着她那头的动静。”

  他说着话,目光扫向她面前摊开的书册:“你这里可还有甚好书?借我几本,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顾云容忍住揍他的冲动,面无表情:“没有。”

  “那我把我那头的好书借你几本。我的不止有字,还有图。另有摆件几款,也可一并赠与你。”

  顾云容只作不懂。

  她先前过于紧张,他应当已知她是知道品箫含义的,不能再暴露更多。

  以她之身份,也不当知道更多。

  四月初,日本国两支使团先后抵京。两拨使团分别为日本国大名大友隆盛与大内隆泽所遣,宗承属大友隆盛使团之列,还顺道带来了数千俘滞日本的国朝百姓。

  国朝早先曾向日本国发放国王金印与到港许可文书,即勘合。大友氏手上无勘合无金印,大内氏手上虽有勘合,但无金印,大内隆泽本人也并非日本国王,无法正式代表日本国。

  贞元帝知悉状况后,打起盘算,将两拨人悉数安置到了会同馆,后逐一召见。

  顾云容觉得宗承怕是她见过的胆量最大的人,她万没料到宗承会随倭国使团一道回国。

  更没料到她会在浴佛节这日见到宗承。

  四月初八,她随徐氏、杨氏并谢怡一道去城北的大隆福寺观浴佛法会。

  法会行至第三步祝圣绕佛,主法僧闻磬声顶礼三拜,恭说颂词。随后,众人同诵《佛宝赞》。

  她来前担心自己临场忘词,特地再三温习,此刻唱诵时,字句小心虔敬,全神贯注。

  然而当她诵至“照开六道昏蒙”时,忽觉一道视线钉在她身上。

  她的感觉一向准确,上回她在未闻桓澈脚步时便先察觉到了他投注到她身上的目光。

  然法会之上不可分心,她便也未曾回头。

  回向皈依仪程后,法会散去。

  礼佛求签罢,杨氏与徐氏皆觉倦乏,转去客堂歇息。谢怡却觉难得出来一趟,拉了顾云容往四下游赏。

  正交仲夏时节,又值佛诞日,寺后山峦依旧人丛错落,往来不绝。

  谢怡正挽着顾云容,套问她是否跟哪家子弟暗定了亲事,就见迎面行来一面生的男子。

  顾云容起先并未在意,但那男子敛衽朝她二人打恭后,转向她,笑道:“许久不见。”

  顾云容蓦然一凝。

  这把嗓音她曾在杭州府衙大牢里听见过,印象深刻。

  是宗承的声音。

  她头一次见宗承,因不知是他,倒也未觉着什么。第二回 是跟着桓澈一道去见的,宗承又被囚囹圄,也是不怕的。

  可眼下忽然撞见,便镇定不能了。

  宗承约莫是做了简单的易容,她适才未曾正眼看过他,而今怔神之下细细一看,倒能从眉目之间瞧出些端倪来。

  谢怡转首看她,疑道:“这位是……”

  顾云容不知宗承搭讪目的为何,兼且思及这位是东南海寇大头目,恶徒中的恶徒,寇虎之流怕是连给他提鞋都不配,须臾之间,额上沁出一层细汗。

  宗承发觉顾云容面色越见苍白,眸里满溢惧色,当下放缓语气:“表妹莫非不识得我了?母亲与表妹阔别已久,极是想念,可巧今日就碰见了,不若表妹随我去与母亲叙叙话。”

  顾云容根本没听他说话,只飞快计算自己逃跑的可能,但怎么算怎么觉得自己不可能跑得过宗承。可她见宗承似未带随从,四野游人也多,又觉试试倒也无妨。

  主意打定,她拽起谢怡便拔足狂奔。

  谢怡毫无防备,被她的举动骇住,一面踉跄着勉力跟在后头,一面呛咳不住,问她为何躲她表兄。

  顾云容速度稍减:“什么表兄?”

  “后……后头那位,不是你表兄么?他说什么他母亲许久未见你,想与你叙叙旧……”

  顾云容狂奔之中无暇多思,却在临近山门处,又瞧见了不知从何处绕来的宗承。

  宗承将她两人拦下,仍旧自称顾云容远房表兄,并再三强调自己并无恶意,只是想请顾云容过去跟他母亲叙话而已。

  宗承说话之际,便有三四个青衣小丫鬟连搀带拽,将谢怡与此刻跟来的顾、谢两家的两个丫鬟请去吃茶,唯留顾云容一人。

  顾云容强压惧意,问宗承有何贵干。

  宗承低声言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儿,咱们换个去处。”

  见顾云容不肯挪步,他笑道:“我若真打算掳了你去要挟衡王,你方才连跑的机会都没有。我不过想跟你说些事情。”

  顾云容冷静下来,知宗承所言不假,想到证物之事,沉下气来:“不知阁下要说甚?”

  宗承径自提步前行:“去了便知。”

  春夏之交,繁花烂漫,百鸟争鸣。各色花木气息缠绕氤氲,呼吸之间,甜香盈肺腑。

  顾云容踏足松软绿茵上,身上紧绷稍松。她见宗承在一株海棠旁驻足,便也停下,并后撤两步。

  宗承回头睃她:“我来寻你,是要与你说两桩事。一则,我可以交出证物,甚至还可提供旁的便利;二则,我可以助衡王扳倒太子,免除你们的后顾之忧。”

  “不过,我也要你们以两事相易。其一,开海禁;其二,让杨遂身败名裂。”

  顾云容觉着有些好笑:“你与我说这些作甚,难道不该去找殿下说去?”

  “衡王动不动就目露杀气,若非惦记着我手里的东西,早把我千刀万剐了。我不乐意找他,左右让你转达也是一样。况且我也极想……”

  顾云容等他的下文,他却犹豫少顷,摇摇头,截断话茬,另道:“我有那么可怖?”

  他看顾云容欲言又止,知她心思,让她不必顾忌着证物之事,凡他所言必定作数,不会因她言行有所更易。

  “你当然可怖,”顾云容冷声道,“一个能跟敌国恶徒为伍的人,怕是早已没了心肝。你可还记得你祖宗是谁?”

  宗承嘴唇翕动,少焉,别开视线。

  这十几年间,不知有多少人骂他,他站得越高,骂他的人就越多。他倒也不痛不痒,那些人根本无法奈何他。时至今日,他已是一呼百应的海寇之王,也确实无人能压制他。

  他也早知自己不是什么好人,走上海寇这条道那一刻,他就决定把良心抛却。于是他从一个一穷二白的亡命之徒,一路攀爬,成了海域的王。

  他这些年都寄居倭国,偶尔也会想起故乡的明月,可他回不去了,也不想回去。回去也是被那帮乡绅污吏压榨,哪有做寇王好。

  他在日本五岛、平户等地皆建有豪宅,有一处他常居的叫印山寺邸的宅第,筑在半山腰上,站在窗边,可以眺望整个平户湾。

  光是随他住在平户的拥护者便有两千之众。因他安居平户,各国商船频繁往来,以日本京都、堺市商人为首的各地商贾更是纷至沓来,极大带动平户陆海商贸,以至于平户在日本国有“西都”之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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