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凉把这厢翻篇不想,又开始沉浸在思绪中。
他需要一件大事,而这件大事要刚好在康熙帝的容忍范围内,又恰好挑破康熙最不想忍耐的脓包,并且还能够一击必中,不能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温良喵喵地叫唤了一声,狡猾地试图在温凉不知道的时候拽走他的佩饰。温凉眼疾手快地挡住了温良的动作,把腰间的玉坠解下来放在桌面上,然后压住了大喵的视线。
温凉一直都佩戴着胤禛赠予的玉坠。最开始只是难得一次带着,后来带久了习惯了,似乎也就这么一直带着。到了如今,绿意甚至记得不再询问温凉要佩戴什么,她只会自然而然地把此物递给温凉。
只要养成了习惯,这对温凉来说便是不可或缺了。
温凉回忆起胤禛的模样,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他仍然把胤禛的眉目记得很清楚,没有半点模糊的地方。
哦。温凉发出一个单音。
这应该不会是一件好事。他沉默地想到。
……
就在绿意打破寂静入屋的时候,温凉刚好停笔不动了。
温凉在书屋内待了很久,此时已经是深夜时分,温良甚至已经躺在温凉的膝盖上睡得软软地在打呼噜噜,小软垫抵在温凉的腹部,无意识地舒展着身体。
“先生,您该歇息了。”绿意劝谏道。
温凉颔首,正打算把大猫从膝盖上抱起来的时候,忽然屋内响起了一道暗哑的声音,“主子。”
绿意顿住,自然而然地退下,那不是她所能够涉及到的领域。她站在紧闭的门外叹息,不知道先生今天晚上还能不能早些入睡。
“什么事?”温凉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手掌下是猫咪柔软的身体,随着呼噜声上下颤动。那是一个小小的生命。
“广东来信,京城来信。”那人低哑地说完后,悄然无声地递上了两封信件。
温凉点点头,那人便消失了。能让粘杆处送来的信件,必定是很是重要。温凉把刚才的打算丢到脑后,伸手把那两封信拆开,开始查看情况。
“……京城情况诡谲,皇父多次会见胤礽,称……胤禩寻道士相面,被皇父所知,惹来怒意,如今闭门不出,少有言谈……”
胤禛的书信里面大多数是关于京城的情况,而这些也正如同温凉所猜想与预料一般,与历史的发展并没有太大的差别,除了废太子的时间提前外,其他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胤禩最终还是有了道士相面这个传言,这对胤禩来说并非好事。温凉不认为胤禩会主动把这个消息传出去,不知道是哪位闲人动手,又或者是胤禛。
此事给胤禩的打击甚大,毕竟康熙帝的确厌恶这般举动,又有胤礽被废在前,胤禩一时之间大受损伤,潜伏不动。
温凉揣摩着,康熙帝应该是有些后悔了。废太子的时间太早,他还未定好日后的方略,如今底下失去了东宫的震慑,反倒多了更多的心思,这不是好事。
胤禛该能明了其中的隐喻,只要在接下来百官举荐中,胤禛不出头,此事便没有太大的危害。
温凉不经意地想到,若是那胤禩强出头的话,定会惹来祸患,他应该……等等!他坐直了身子,过大的动作导致温良猛然在睡梦中惊醒,茫然不知所措地看着温凉,似乎不知道眼前这人要干嘛,继而不满地用肉垫拍打着他的大腿。
温凉随意地把右手塞给温良玩,安抚下躁动的大猫后,他的想法迅速地转动起来,胤禩这些年的轨迹与从前不同。按照历史来看,此刻的胤禩胤禛两人并没有表露出太明显的东西,可如今却是不同。
胤禛入了康熙帝眼中,比以往更加备受宠爱,胤禩也因为屡屡出头的事情而被康熙帝记挂,这并非以前的历程。如果此刻胤禩果真被康熙帝警惕,以他的狡诈心思,不可能一如既往还把自个儿摆放在明面上。
温凉把胤禛的来信看了又看,最后才从其中寻摸到些许意思,康熙帝希望重立太子的意味已经透露出来,甚至寻着好几位重臣吐露要重新立胤礽为太子的念头,按着接下来的想法,便该是那著名的百官举荐的事情了。
如果胤禩还有脑子,便该知道康熙帝的属意不会是他,哪怕是百官大多都选择了他,按着康熙帝此前的表现,也绝对不会顺着他们的心思做事,既然是这般,那么胤禩会不会把此事扭转过来办?!
不是胤禩,那会是谁?
温凉可想而知此后可能出现的问题,他抿唇迅速地从桌边抽出了信纸,用左手提起毛笔开始写字,寥寥几行小字写完后,温凉刚想叫人,便突然想到,他还没看完信。
刚才灵光乍现,导致温凉只看完了前面的大部分,余下最后一页还没有掀开来。温凉只能先停下动作,把那张纸又重新地翻出来,要是他不小心又遗落了什么,又得重新写字的确是有些尴尬了。
温凉默然地想到,然后掀开了那张纸。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温凉下意识想到的便是这句难道是什么暗语,又或者是胤禛出了什么事情不能够用直白的话语来表达,只能够用这些来表达想说的内容?
继而温凉便思及曹操的《短歌行》,可片刻后又茫然地想着,除了曹操的诗句外,这句的出处还有的便是《诗经?郑风》中的诗句。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温凉的脑海中闪现过这句诗句的意思,然后猛然地闭起了眼。他伸手揉捏着眉心,只觉得不可思议。温凉相貌清隽,眉目寒凉,此刻眉心微蹙的模样,更加令人不敢亵渎。
他重新睁眸时,注意到这句是独自成行,其下便是空白,没有其他的内容,最后的落款一如既往是胤禛自成风骨的字体。
只有一个清晰简单的四字。
胤禛和温凉的通信,从来都没有任何的超出身份的内容,哪怕是在书信中,也从不曾有过高高在上的威压。温凉既从没有被胤禛所命令过,也没有发现不该有的东西。
这是第一次。
温凉的指腹摩挲着那行字体,这字迹与其他并没有什么不同。可这张信纸上大片的留白空间,正如同温凉所体会的那般……那是胤禛特地空出来的。
温凉笃定这个想法。
胤禛与温凉两人,各自成迷,各有各的心思。温凉并不知道为何胤禛会看中他,只是他清楚,让他离京,的确不意味着他打算让温凉怎么样,只是那是温凉想做的事情,而他并没有拒绝。
这很不……不符合胤禛的形象,然温凉知道的确是这般。
温凉看着这张信纸,抿唇,他就那么确定他会把这一页给留下来,而不是如同之前的那些全部烧毁在火盆里面?
温凉视线平移开来,又把压在下面还没有拆开的信封给重新打开,这一封是来自广东的。温凉此前的注意并没有放在沿海,因而他尚且不知这封信内里为何。
只是打开后,里面的东西的确超乎温凉的想法。
这是粘杆处的消息,温凉看完后只觉得总有些事是含糊不清难以扯断,又有这件事情还没完没了的感觉。把这封书信也给夹到要送往京城的书信后,温凉望着即将要给送出去的书信,忽然抱起了昏昏欲睡的大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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