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其他的方法,温凉并不介意尝试一二。只要他是胤禛的人,温凉所做的事情,自然而然会落到胤禛身上。然是胤禛亲手督促,以及温凉动手,其中差距甚大。
胤禛叹息地在原位坐下,“先生拿定了主意,又为何还要同我述说?”他颇为无奈,这眼下的情况倒转,真不知道谁才是那个幕僚。
温凉抿唇,半晌后低声道,“某以为爷会生气。”
他目光淡淡,看不出什么神色,然那话语让胤禛微愣,继而轻笑道,“我的确很生气,不过并不是因为此事。”
胤禛认真道,“若是先生还同此前一般无视自身的身体,我自然还是生气的。”可这一次并非如此。
胤禛得以承认,在两个法子中,若是摒除私人念头,的确是温凉出头会好些,然这取决于康熙帝究竟是如何想。若他能一路保驾护航,温凉自然无恙,若只是挡箭牌,温凉的危险程度急剧上升。
温凉的视线在胤禛身后漂移了片刻,这才重新落到胤禛的眉宇处,“某向来都没有无视自身的身体。”
这话略微有些底气不足。
对温凉而言,能用最简单的方式取得最大的效用,才是最合适的方案。他对此依旧保持这样的态度,然胤禛似乎对此很是反感,温凉才渐渐转变了想法。
次日清晨,温凉起身,铜雀端来洗漱的用具,他简单擦拭了手脸后,苏培盛便过来了。
温凉彼时还拿着柳条打算漱口,见着苏培盛过来便放下来,“苏公公过来是有事吗?”
苏培盛笑道,“前些日子忙糊涂了,爷让人给先生做些了衣裳,奴才整理出来让人送来了。”
温凉还没意识到“一些衣服”到底是多少,他点点头,便让铜雀去清点了。苏培盛见温凉尚且在忙,便告退了。
温凉等洗漱完后才从屋内出来,甫一出来便见到摆满了庭院的箱子。
这“一些衣服”可真是多。
温凉抿唇,见铜雀带着几个人忙活个不停。半晌后说道,“其中一部分暂且别收拾出来。”就算等会全部都放入衣柜,温凉也没有这么多的柜子。
铜雀应是,温凉没等多久就被康熙帝的人召进宫内,彼时康熙帝刚下朝,神色平静,看不出来在朝廷上刚刚吼过人,“你来得及时,过来。”
温凉挑眉,走近康熙帝身边,就见他正在摆弄着桌面上的奏折,他们混杂在一起,看不出来谁是谁的内容,“把他们都重新分一分。”
温凉顿住,道,“这不该某来做。”他的视线平移到梁九功身上,这件事情应该是梁九功来做才是最合适的。
康熙帝笑道,“放心,这不过是些小小的东西,朕总不至于把温凉丢到那种尴尬的场面里头。”温凉半信半疑,如果康熙帝真的能够全盘信任,温凉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然康熙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温凉也只能权当不知,默然地开始帮忙整理这些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堆压到这里来的奏折。
康熙帝说得没错,至少这里面的东西并不是什么不能入目的事情。
那大多数都是关于这几日户部的奏折。
以温凉的能耐,他仅仅只需要摊开一份奏折,几息内的时间他便能够把了解整份奏章的内容,即便他本意并非如此。
温凉极其快速地完成了康熙帝的要求把这些奏折都分散成三堆,就在康熙帝换完常服回来后,温凉已然坐在那宽大书桌的后面默默饮茶,袅袅香烟正从温凉手中的茶盏扩散开开来。
康熙帝在温凉面前坐下,随手打开一份看了几眼,“温凉划分的要求是什么?”
“当然是按着万岁爷的要求。”温凉放下茶盏发出咔哒一声的动静,轻声说道。
康熙帝意有所指地说道,“我可是一点都没说清楚。”
温凉安静地看着康熙帝,“若是不能从万岁爷的言行中分辨出您想要的答案,眼下某应该坐不到这里了。”
康熙帝失笑,又挑了几份来看,不得不称赞温凉的机敏。他把这些奏折分为三堆,然并非简单地按着反对,赞同这样来划分。
他按着意图来分。
康熙帝只消简单地看几眼,便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按着真实意图在说着反话。
“当个狡猾的傻瓜会比安静的智者好过许多。”康熙帝在温凉对面坐下,梁九功为他备好了茶水,澄澈的茶水中有茶枝在轻轻浮动。他慢吞吞地拿起来喝了两口,略显滚烫的液体滑入他的喉咙中,消散了寒意。
“皇上的告诫晚了几年。”温凉平静地看着康熙帝,这话应该在温凉出现的那一刻便该有所告知,而不是在彼此都心知肚明后。
“朕说了,温凉会听?”康熙帝狐疑地看着温凉,似乎根本就不相信此事会发生。
温凉抿唇,的确如此。
“你这倔强的性格要是哪一天能发生改变,朕怕是要仰天长笑。”康熙帝埋汰地说道,然后让梁九功把他们常用的棋盘取来,“温凉该知道今日要作甚吧?”
他挑眉看着温凉,浓而不散的威严压在他沉重的眉梢间,含着前所未有的正经神采。
此刻坐在温凉面前的人不是康熙,是皇帝。
温凉颔首,默然以对。
……
第一盘棋,温凉输了。
而在他们对弈的过程中,少有的,他们彼此并没有任何的对话。直到温凉弃子时,康熙帝才含着慢慢的调子说道,“这还是你第一次这般。”语含惊奇。
温凉捡起那些被围困的棋子,“总该有个休闲的时候。”
康熙帝大为赞同,哪怕温凉此前一直在用他的棋艺糊弄他。至少这件事情值得康熙帝扣胤禛半个月的俸禄。
至于为什么温凉犯错罚的是胤禛,那是自然,谁让温凉是胤禛麾下的幕僚呢?
第二盘棋,康熙帝输了。
“你要是什么时候都能跟今日一般认真的话,那不管什么地盘都足以让你发挥能耐了。”康熙帝赞叹地言道,随后在下一盘棋时把温凉杀了个片甲不留。
自然而然,第三盘棋,温凉输了。
雪停了,而他们在第四盘棋开始前转移了地盘,康熙帝抱着暖炉坐在窗边的软垫下,开着窗户看着外面的景色,而梁九功正给他们两人奉茶。
“朕一直以为,孤舟蓑笠翁,雪中点火炉,皆是愚蠢的行径。”康熙帝撑着下颔看着温凉在重新挑拣着棋盘上的黑白棋子。
“是意境。”
“你这个年龄不该懂这般多。”康熙帝抱怨地说道,然后让温凉先下了第一子。
温凉淡声道,“某不懂。”他看着康熙帝夹着棋子落子,那啪嗒声后,又是一盘棋开始。
康熙帝捂着嘴笑道,“不懂装懂可不是什么好事。”
温凉挑眉,又下了一子。
第四盘棋,温凉输了。
就在乾清宫清脆啪嗒声接连不断的时候,梁九功正站在门外守着。他只有在一定的时间内会进去给殿内的两人换茶,其余的时间都哈着气站在门外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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