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凉才智过人,并非只有诡谋,更有治国理念。然这些常被温凉所忽略,更从不显示。胤禛眉心微蹙,对温凉的心思有了几分猜测。
“某并非妄自菲薄。”
温凉的话语刚落,胤祯便凑过来,把佩刀交给绿意放回去,“四哥,皇阿玛果然偏心,这可比旁的顺手多了。”
胤禛道,“你自可以同皇阿玛请求一二。”
“可别了。”胤祯摆手,“到时候再把我丢回去上书房,我这脸皮可还要着呢,总不能让我同弘晖一起上学。”
他嘟哝着说完,又和胤禛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胤祯此次前来便是千方百计想着看那把刀,看完了便没有其他的事情,潇洒地走了。
胤禛和温凉的气氛本来有些凝滞,在胤祯来了又去后,又恢复了常态。只见胤禛无奈地说道,“先生本不该把此事告知我。”
温凉知道胤禛的心态,这般和盘托出,明晃晃地给胤禛留下可趁之机。
“某以为爷不是这般人。”温凉淡定地说道,“且爷关心则乱了。”
胤禛停顿半晌,失笑道,“先生说得不错。”
温凉说的乃是“本打算”,其中值得商榷的东西便太多了。胤禛心情舒畅,没有再开口涉及此事。在他看来,在于温凉而言,这便是莫大的进步了。
温凉凝眉,身侧胤禛明显缓和下来的气息流露出温和的模样,难道刚才哪句话让胤禛高兴起来了?
康熙四十七年,轰轰烈烈的户部整顿直到九月才告一段落,雍亲王爷以着铁腕手段肃清了此事,惹来哀鸿不断,然不为所动,彻底清理毒瘤。
康熙帝大为赞赏,又钦赐诸多赏赐,便没了动静。
起初有人以为皇上是借此在敲打雍亲王,若真的看重雍亲王,这一出怎会只有无足轻重的赏赐,而没有其他真正落到实处的权势。
然很快便有人反应过来。
康熙帝并没有收回温凉的佩刀,也并没有提起此事的意愿。
万岁爷当真只是忘记了吗?
思及此处,有人猛然打了个寒噤。
自古以来,先斩后奏的权力一贯是给钦差大臣,以免出外有所不利,特此给予钦差的权力。然真正用到的人甚少,基本只作威慑,到了清朝,皇帝常赐给钦差大臣以“王命旗牌”和御赐宝刀,以代表皇帝身份。
然这等权力在任期结束后,自是会被皇上所收回。
康熙帝此举意味深长,发人深思。
雍亲王府,小院。
温凉站在屋内看着摆放在墙壁上的两把佩刀,两把形状各有不同。
其上佩刀享有“先斩后奏”之权,常颁给钦差大臣以做不时之需。
其下佩刀宽大,刀背以雕龙装饰,鲨鱼皮鞘,大气威严。
乃御前侍卫常用佩刀。
此刀常为人所忽视,然其享有御前斩杀之权。若用此刀,不需缘由,不用奏请,可格杀勿论!
这刀不为人所知,无明面痕迹,然随着当初梁九功钦赐而来的箱子下,却含着这柄佩刀。
刀柄刻有小字寥寥,乃“帝钦赐温凉”五字,伴着王命旗牌悄然递到温凉面前来。
第八十一章
温凉举着酒盏站在廊下吹风,屋内的喧嚣热闹透过打开的窗户飘来, 带着靡靡之音。
胤祥从屋内出来, 靠近温凉时, 身上也带着浓重的酒意。他作为这里头的弟弟,总是被灌酒最多的那几个。眼下能逃出来,也是因为里面正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胤祯身上,胤祥便非常没有同情心地趁着这个时间从里面出来了。
“先生觉得无聊?”他轻笑道, 回首看着里面正同胤禩说话的胤禛, 声音温和,并未被酒意浸染。
温凉垂眉看着手里的澄清的酒液, 淡声言道,“只是有些倦了。”
温凉此言并非作假, 前夜为了整理这些年存留下来的东西, 温凉到后半夜才睡下, 然后雍亲王府便接到了东宫的邀约。
拜帖上邀请的人不只是胤禛一人,同行邀约的还有温凉。
按照礼节,这么突如其来也的确算不得什么常事, 且东宫近来行事有些激烈,这宴席颇有种鸿门宴的错觉。然这当下,不论是胤禛还是温凉, 都不打算去刺激太子那敏感的神经,眼下被太子盯上的人是胤禩,还是无需去触霉头。
果不出人所料,哪怕东宫如此, 前来参与的阿哥依旧无一缺席,连和太子关系最差的胤褆也不例外。
胤祥站在温凉身边含笑说道,“的确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然这些年我等很少这般接触,太子殿下敢放手此事,定然也是经过了精打细算。不论是我等还是皇阿玛那边,应该都经过盘算了。”言下之意,康熙帝也是知道今日有这么一出的。
温凉道,“十三爷不打算进去?”眼下屋内依旧在杯酒交错,温凉被邀请而来,然并非这场宴会备受关注的人物,无人打算在这个时候打破僵持的和平,他早早便溜出来了。
胤祥轻笑道,“待会再进去,胤祯眼下正受苦呢,我进去岂不是还得陪着他一块儿喝酒。”他刚才喝的酒够多了,胤祥知晓自个儿的酒量不济,再喝下去准得晕,能少灌点就少灌点。
温凉抿唇,杯盏中的酒液已然被他的力道握着有些发热,他低头轻抿一口,辛辣的味道在唇舌间荡开,耳边听到胤祥发问,“先生其实可以不来的。”
胤祥的声音带着些紧绷的奇异。
温凉想起今年的事情,微眯着眼睛,知道暗地里记恨他的人实在不少,哪怕有着雍亲王府的名头,他这段时日藏着不出门会更合适些。
“旁人感觉如何同某无关,若是十三爷担心的事情,那不会发生。”
温凉声音沉稳,让人听得颇为信服,然似乎还是无法打消胤祥心中的疑虑猜忌,“先生也该知道,”他回神望着屋内的动静,刚刚胤祯逗笑了几个兄长,那朗声大笑的声音传出屋外,听起来颇为和睦。
哪怕是胤禛,也捏着酒杯站在角落看着这一幕。就在这一刻,他同并肩而立的胤禩说了些什么,两人神色难得温和,看起来也像是普通兄弟一般。
“面子上看起来再如何,总是抵不过真实的想法。”他轻声念道,又说了一句,“太子带来的人比所需的还要多。”
这道声音极浅极浅,轻轻在温凉耳边飘过,带着不必要的冰冷。
温凉微挑眉峰,同胤祥一起并肩回头看着屋内的模样,那洞开的窗户内映照出所有的一切。太子并没有加入兄弟们的对话,只是靠在窗边懒散地喝酒,俊美优雅的动作下看不出心思如何,视线偶尔在屋内逡巡片刻,又闲闲地落在酒杯上。
就好似今夜只是做个为兄弟们提供交流场地的知心兄长,功成身就后就默默地站在一方喝酒。
温凉离开靠栏,站直了身子。
胤祥注意到这微妙的变化,忍不住眯起眼睛说道,“先生想作甚?”
温凉淡声道,“某只是想同太子说说话。”随着他的嗓音飘来,温凉已然入了屋内,胤祥来不及抓住他,只能看着温凉清俊的背影消失在温暖的门后,站在原地捂脸,难道是他刚才的话语导致温先生改变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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