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些丫头片子个个都通着天呢,梁九功也犯不上跟她们为难,见面也是姑娘姑娘喊得亲热极了,个个都跟他亲孙女似的。没留神让这群丫头在枕边叨叨上一句,说不定就在皇上那里落了不是了。
大姑姑说完就等他的示下,梁九功度着皇上那头练字也要小半时辰,道:“得,我跟姑姑走一趟吧。”
穿殿过门,答应们都住在乾清宫后面的下人房里。说白了她们也不比宫女们高贵多少,不过是能侍候皇上罢了。
下人房这里可热闹得多,答应们是一人一个屋,平常也少串门。都是嬷嬷提点过的,谁也不会把这里当自家院子东走西串。今天倒是难得,梁九功没走近就看到一间屋子外站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他沉着一张脸,大姑姑错后他一步,两人站在屋外三尺,两双厉眼一扫,围着的人都窜了。梁九功见人走了也不打算放过,对大姑姑道:“都是闲的,大年下不好罚他们,先记着吧。”
大姑姑道:“这点小事就不劳动您了,有我呢。”
两人进了屋,外屋没人,只见里屋躺着个人正要挣扎着起来。梁九功左右看看,嫌这屋里不gān净就没坐。过了会儿,一人扶着另一个站不起来的出来了。
扶人的那个是双答应,身上穿的跟宫女一般无二,就是外罩了一件桃红的比甲,这是皇上赏的料子。她长得鹅蛋脸,柳眉下是盼顾生辉的一双眼。
见着她,梁九功一脸心疼的道:“我的乖乖,你是gān这个的吗?”
双答应浅浅一笑,并不答话。以前梁九功见周答应时也是没口的夸,亲热极了。此时周答应病得脸都脱了形也不见他瞟一眼。她们这些答应命都薄,不抱团在这宫里一天都活不下去。
梁九功也不是一点表面功夫都不做,好话又不费钱?他看着周答应啧啧道:“好孩子,别跪了。瞧你这样,爷爷看了可真心疼啊。”
周答应一直在打寒战,她还是挣扎着跪下,静静的磕了几个头,抬起脸来,两行清泪挂在颊上,哀求道:“梁爷爷,大姑姑,求你们别把我挪出去。”
梁九功是太监要避讳一二,大姑姑上前硬是把她架扶起来,周答应病得浑身无力,挣不过只好被她按在凳上,大姑姑道:“姑娘,不是我心狠。你是侍候万岁爷的,这前后屋也就二十多丈,姑姑也不拿话吓你,真有点什么,你全家的脑袋都不必要了,咱们这一院子的都得陪你砍头。”
她扭着周答应的脸,让她去看双答应:“你这姐妹为了你都跟我顶了两天了,你忍心叫她陪你死?”
双答应年青胆气壮,cha话道:“姑姑,我不怕死。”
大姑姑看也不看她,继续劝周答应:“再者说,挪出去也只是叫你安心养病。你在万岁爷心里住着呢,谁能拔了去?等养好了再回来,咱们漂漂亮亮的继续侍候万岁爷不更好吗?”
周答应心里是害怕,但也知道她在这里赖不了多久,到时候大姑姑叫人把她嘴一塞,用被子一裹抬出去,她连喊都喊不出来。只是人都惜命,死到临头怎么会不求一求?
她让大姑姑的好话劝得也想,要是万岁爷记着自己,他们也不敢不给她好好治。
大姑姑又添了一句:“你要实在不放心,怕万岁爷忘了你,就叫你这好姐妹多在万岁爷跟前提几回。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你这好姐妹?”
这招祸水东引把周答应的心全牵到双答应那里去了,果然周答应立刻像望救命稻糙一样看着双答应。
双答应也察觉不对,可此时也只好说:“只要万岁爷叫我,我一准记得提你!”
大姑姑抿着嘴笑,顺手替周答应理一理睡乱的头发。
周答应泪如雨下的拉着双答应的手:“好妹妹,姐姐这条命全托在你身上了,你记着,可千万不能忘了我!”她死死拽着双答应的手。
双答应一是被她催bī,二是热血上头,直接跪下起了个誓,违誓死无葬身之地。
大姑姑笑道:“这可放心了吧?我的小姑奶奶们,快都别闹了,赶紧收拾收拾东西,你周姐姐早一刻挪过去,也能早一刻安心喝药休养不是?”
双答应此时已经发现被大姑姑三言两语陷进坑里去了。周答应日后要真有个不好,头个恨的不她大姑姑,而是自己。皇上身边多少人挤破头?她虽然也算得皇上的心,可谁知道皇上乐不乐意听周答应的闲话?要是皇上转头就把周答应忘gān净了,她提得越多就是给自己招祸。
可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双答应帮周答应收拾好包袱,怀里被周答应塞了她所有的体已首饰,其中不少都是皇上给的。
周答应泪眼朦胧,撑着笑道:“妹妹侍候万岁爷时记得戴上。”
送走周答应,梁九功替大姑姑震住了场子,见事了就告辞了。大姑姑让人拿醋和石灰给周答应的屋子熏熏,屋里的东西全都抬出去烧了。见双答应站在门边一脸愤恨,笑道:“姑娘回屋吧,这里乱糟糟的,再污了姑娘的鞋。”
见双答应摔帘子回屋,大姑姑心道,能耐得你!还跟姑姑我顶!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了?
大姑姑回屋喝茶,这时秀答应悄悄进来,侍候着大姑姑用过鼻烟,还站在大姑姑身后给她捏肩。
秀答应道:“gān娘,双儿不闹了?她这人其实不坏,就是有些义气。就跟那戏里说的大侠似的,仗义。”
大姑姑让她捏得舒坦,道:“秀儿,你别跟双儿那丫头学。她这会儿是义气了,可你等着瞧,那挪出去的周眉领不领她这份qíng。日后的事,还难说的很呢。”
秀答应不知周答应屋里的一场官司,笑道:“周眉哪儿会那么傻?双儿人单力孤,根本不可能拦着不叫她挪出去。这事就算求到万岁爷跟前也一样,双儿能替她说话,就已经可以了。没见这后面二十几个答应,就双儿一个站出来了吗?她还能有什么不足?要这样还要记恨双儿,以后谁还敢帮人呢?”
大姑姑笑道:“可不是?还是我们秀儿聪明灵透。好闺女,手上再使点劲,gān娘这肩啊可酸死了。”
南书房里,康熙写完大字,梁九功刚好回来。他这边放下笔,梁九功进来,接过小太监捧上来的茶,先用手在茶碗外沿试一试冷热,才送到皇上面前,然后不等皇上问就陪着笑说:“后面有点小事,大姑姑来叫奴才过去瞧瞧,帮把手。”
康熙喝了两口茶,每口分三次咽下,解了渴就放下茶碗。茶虽好,可他从不贪多。
练完字,康熙挑了卷书拿在手里看,嘱咐梁九功:“要是直郡王到了,领进来陪朕用早膳吧。”
梁九功喳了声,赶紧退下去叫了他的徒弟:“跑快点,看直郡王到宫门没?到了就叫他快着些!万岁爷要跟他一起用早膳呢!”
皇上说要跟谁用膳,就不能让皇上这恩宠落空。梁九功的小徒弟得了这话叫上人就跟踩风火轮似的往宫门处赶。
刚到宫门,就见直郡王和四贝勒一前一后的到了。
梁九功的徒弟也算是乾清宫的一角了,直郡王和四爷都认出来了。他站在宫门里冲直郡王招手,直郡王跟四爷打了声招呼,下马就快步过去,问:“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小太监大冬天跑得头上冒白烟,牛喘一样还能把话说清,道:“万岁爷还没用早膳,想您来了跟您一道用呢。郡王爷,咱们快着些吧。”
直郡王一点头,也顾不上跟自己的福晋儿女jiāo待,跟着小太监就走了。
他走后,直王福晋从骡车里探出头来,疑惑的遥望着直郡王的背影。四爷没办法,只好过来照顾着。
他一走近,直王福晋就把帘子放下了,叔嫂之前还是要避讳些的。
四爷隔着车帘子躬身道:“大嫂不必担心,我看大哥是被皇上叫去了,应该没什么事。”
直王福晋想起大格格,哪里能放心?心道皇上不是今天就要指婚吧?只好对四爷道:“多谢四弟,我这边没事。”
四爷还是不能就这么闪人,转到福晋那边说了两句,道:“你受趟累,先送大嫂去长chūn宫。孩子jiāo给李氏带进去。”
福晋听了就下了车,去了直王福晋那边。
弘晖在后面的车上,自己单独一辆车,这也是四爷为了替他抬身份。他见福晋自己一人下车,正掀帘子看着,四爷过来叫他下车。
四爷道:“你额娘先跟你大伯母进去,一会儿你跟着侧福晋。要帮侧福晋照顾好弟弟妹妹,知道吗?”
弘晖躬身应道:“儿子知道了。”
四爷再带着他一起去李薇的车前,玉瓶瞧见了已经告诉李薇,她听四爷说过后,就道:“我知道了,爷放心吧。”然后对弘晖道,“大阿哥领着弟弟们,手牵手不要跌跤。”
她让弘昐先下去,再让奶娘把三阿哥也放下来。哥仨一字排开,从高到低,一个牵一个。
弘晖已经被四爷教得很有大人样,正色道:“请侧福晋放心,弘晖一定照顾好弟弟们。”
李薇也正色道:“那我就全托给大阿哥了。”
说完真不管了。
等大格格和三格格下车后,她先检查了遍三格格的衣服穿得严实不严实,再看大格格,都看过一遍后,领着这群小的冲四爷告别。
两群人走的不是一条路,在宫门处就要分道扬镳了。
四爷嘱咐她:“路上可以走慢点,咱们出门早,天还没亮呢。有些地方下人打扫不仔细,结了冰,扶着人走别滑着了。”
李薇应了,没忍住小声叮嘱了句:“爷在席上也少喝些。”
四爷露出一丝笑,微微点头。
往永和宫这一路并不难走。今年雪下得大,为了让主子们赏雪,大部分的地都留着,只扫出来了走得几条路。雪在月光下映得发银光,星星点点的,没有灯笼也能看清路。
弘晖进宫日久,变得有些严肃,走在路上只看前方,专心走路。倒是跟在他身后的弘昐和三阿哥没见过这么大的广场院子,每回来都东望西看的不老实。前方领路的小太监见此,刻意放慢脚步,由着这些小主子们多赏一会儿。
弘晖想要提醒两个弟弟,却怕侧福晋生气,偷眼瞧见李薇并不在意两个弟弟的行止失当,反而面露笑意,想了想,只是在他们两个想去踩雪时清清喉咙,看他们一眼来制止。后面直接牵着三阿哥的手,道:“哥哥牵着你走,这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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