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误了舅舅的事。”八爷好涵养,拱手道:“舅舅去吧,我自己出去就行。”
“那行,那您就赶紧回府歇着吧啊。”隆科多敷衍的拱拱手,转身大摇大摆的走了。走出去老远了,回头瞟了眼八爷出宫的背影,啐了口道:“上不了高台盘的东西,还抖起来了。”
他回到内宫宫门处,问守门的侍卫:“里头还有哪位爷没出来?都出来了就关了吧。”
侍卫道:“旁的大人们都已经出来了,就是听人说四贝勒还在里头。”
“四爷啊……”隆科多想了想,挥退侍卫,自己守在宫门口。
过了约有两刻钟后,四爷慢慢从里头走出来。
皇上突然回宫,他事先一点都不知道。想去乾清宫候见,又叫人拦在了外头。最后陈福出来对他道:“四贝勒先回吧,万岁说了,今天不见人。”
四爷就只好出来了。皇上不见人在他的意料之中,但从刚才到现在,他都没见到太子、十三、十五和十六。
难不成就皇上一个人回来了?
那其他人呢?
他边走边想,隆科多突然问好时还吓了他一跳。
“给四爷请安了。”隆科多笑着说。四爷怔了下,见他一脸的意气风发,拱拱手道:“没想到是您在这里守着。”他扫了眼宫门口,心道什么时候隆科多纡尊降贵跑来守宫门了?
隆科多哈哈道:“替皇上办差,哪有奴才挑三捡四的道理?就是守宫门,只要皇上一句话,我隆科多也是绝无二话!”
四爷不想在这里听他chuī嘘,哈哈两句就要告辞,谁知隆科多居然还跟上来了。
两人一路走到宫门口,隆科多才告退回去,叫四爷上了马还一肚皮的不舒服。虽然隆科多肯一路送他到宫门,好似是他来跟他献殷勤的,但被献殷勤的总有种被人俯就的感觉。
到底谁是主子,谁是奴才?
四爷突然回府,李薇被苏培盛请到正院才知道。四爷现在都习惯把人叫齐了一起通知了,省得他再费两遍口舌。
通知皇上回宫完毕,他回前院去了,李薇跟着告退。
东小院里,玉瓶几个侍候她换衣服,玉瓶说:“真是稀奇了,皇上回来之前也没见着动静啊?”
李薇换上简单的衣服,没再戴首饰:“这些事不是咱们该说的,传话下去院子里不许说这个。”
玉瓶请了个罪出去jiāo待了,回来后小心翼翼的问她:“主子,晚上怎么叫膳?”
“要两样粥,再来几个小菜,生煎包子来一盘子就行了。”她说,跟着明白了玉瓶的意思,解释道:“爷晚上应该不会过来了。”
但她说错了,四爷晚上七点多的时候过来了,她这边刚刚撤下膳桌。
他进来时屋里的饭菜味还没散呢。
“你吃的什么?这生煎包子再给我来一盘,粥就不必拿下去了。”四爷也是饿坏了,在宫里能有什么好吃的?皇上不在,乾清宫御膳房的大厨都叫皇上带着出巡了,留下的人连库房钥匙都没有。他跟着给值班的大臣备膳的外膳房一道用,从景运门提过来都凉透了。
回来匆匆跟家里人jiāo待后,他就到前头跟戴铎说事去了,等说完才发现肚子饿了。顺腿回了东小院,就是想着她这里有好吃的。
李薇没想到他在这个时候还没吃,马上叫人去准备,说:“这包子都凉了,叫他们再送新的来,粥也凉了,送过来很快的。”
推着他先去屋里换衣服,不一会儿热粥热包子都送过来了,炒菜慢了一步,但等他出来桌上也摆齐了。
他吃他的,她坐在一边陪着,道:“苏培盛也是,他跟着你怎么不知道按点提醒你用膳?”
四爷笑了,挟了个生煎包子咬了一口,道:“我跟人在书房里说话,他怎么敢打扰。”
她悄悄问他:“皇上真回来了?”
“嗯。”四爷点头,“下午回的宫。”
就是跟直郡王恰好错开,叫他不得不多想啊。
皇上……这是故意调开直郡王?
直郡王这里快马加鞭,不出几日就赶到了,但到了地方只见到留下的将军和士兵,不见御驾。
将军身上还带着血污,见了直郡王跪下请罪,然后领他到了营地里头。营地中到处是伤兵,直郡王一路走来,越看越着急。等到了将军帐内,他直接bī问将军:“万岁呢?”
将军道:“万岁已经回京了。”
直郡王怔住了,皇上传旨叫他来,还特意带了五千人,可皇上却跟他错开,已经回京了?
将军连日征战,兵疲马乏。不仅如此,看现在皇上的态度,这次打的是个糊涂仗,别说死的人能不能得到安葬和抚恤,就是他只怕也不会有什么明面上的奖赏。
想到这个,再看着外头或死或伤的士兵,将军实在没什么心qíng应酬直郡王。
大家半斤对八两。
直郡王叫皇上给支到这里来就不是什么好差事。
想到这个,将军心里格外的痛快。
他道:“万岁叫奴才在这里等着郡王爷,后头有不少事都要等着郡王爷决断呢。”
直郡王跟这个将军不熟,这里头的事跟他打听不着。他转头去问梁九功,谁知梁九功来回跑这两趟,一进营就倒下了,现在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了,军医去看过了,灌进去两碗药就扔下不管了。
直郡王只好先忙营里的事。
叫将军说,剩下的事也简单,就是打扫战场而已。
直郡王带来的五千人派上了用场,每日漫山遍野的尸首。一开始直郡王还要求他们全须全尾的拾回来,有的士兵跟人拼杀时被砍掉了胳膊腿,就要沿着战场找,再叫人给fèng起来,也算留个全尸。
但时候长了就顾不上了。
除了尸首,最重要的是士兵身上的披挂。铁甲、盾牌或刀枪。这些东西都有标志。从将军隐晦的提醒里,直郡王也明白皇上并不希望这场刺杀大白于天下。
太子谋刺皇上,叫天下的读书人知道了又是一场风波。
汉人的历史上被太子谋刺的皇上都跟着丢了一回脸。直郡王虽然明白,但他还是被皇上到这个地步还在维护太子的名誉而气疯了。
这样的畜生!在糙原上就该把他扔出去喂láng!
所有的尸体都不能带回家乡安葬,直郡王最后只能叫人在山林野地里挖了几个大深坑,把这些尸体都扔进埋了。
做完这一切,京里颁金节都过完了。
直郡王和将军起程回京,临走时,将军见直郡王回头看,就安慰道:“郡王爷不必担心,这里是围场,平时少有人烟,里头老虎野láng一类的畜生多着呢,那些尸首不会被人发现的,过几年说不定都让啃光了。”
最该喂láng的不在里头。
看着直郡王的神色,将军没有再多说,拱拱手就跟直郡王分开了。
跟在将军身后的士兵稀稀落落的。年初随着皇上出巡时,随行的士兵有二万人。如今仅余七千。
老二,你多年敛财,大哥还以为你就是爱银子,爱奢华呢。呵呵,果然是太子,大哥小瞧你了。
直郡王赶回京城,先进宫见皇上,jiāo还兵权。
可在门口让魏珠给拦住了。平时挺好说话的太监,今天硬是摆出了铁面无私的架势,不管直郡王怎么说,都一个劲的道:“郡王爷,奴才都知道,万岁正歇着呢,这会儿真不见人。要不您先回府看看?您也多日不曾回来了,先回去看看家里人。”
直郡王看着东暖阁的窗户里,沈荃就坐在里头正在埋头书写,可见皇上在拟旨。隐约还能听到几位耳熟的大人论政的声音。
魏珠这是睁眼说瞎话。
直郡王扫了他一眼,摸出个金锭子扔到他身上,转身走了。
算他承这奴才的qíng了。
出宫后,直郡王一刻未停的回了府。魏珠嘴里叫他回府看看,总让他不安。按说往年他伴驾出巡,一去大半年都是常事,这次才出去不过一个多月,怎么成魏珠嘴里的‘多日’了?
直郡王府里,正院里漫出苦涩的药味。
直郡王刚到院门口,竟然有些不敢举步了。院子里摆着四五个小茶炉正在熬药,厢房里几个相熟的太医正在说话,看到他立刻都出来跪下磕头。
直郡王赶紧扶他们起来,问:“可是福晋身上又不舒服了?这才叫你们过来?有劳,有劳。”
听到他在外面说话的声音,早已出嫁的二格格扑出来,拉着他就想哭,哭声到嘴边又给咽回去了,只敢捂住嘴呜咽。
“这是怎么了?阿玛都回来了,没事啊。”直郡王拍拍女儿的肩,拉着她往屋里走:“阿玛不在,你回家来看看?别哭了,你额娘就是老病,咱们家什么没有?一准能把她治好啊。”
二格格扯着他哽咽道:“不是,阿玛……过节,弟弟进宫。皇上下旨说要三妹去蒙古,传旨的到家里来了,额娘就病了。我不在家,弟弟在宫里,三妹和四妹都小,还是嬷嬷想起我来,叫人去喊我……”话说得颠三倒四,说完二格格就扑到直郡王怀里大哭起来。
直郡王整个人都僵硬了,半天才找到舌头,沙哑道:“……没事,阿玛在啊。”
颁金节过完,马上就是四爷的生日。
玉瓶过来问李薇今年这生日要怎么办时,她想了半天,摇头说:“暂时先不说这个。”
“这都十五日了,再不准备起来就晚了。”玉瓶不解道。
李薇摆摆手,没给她解释太多。
这事也没办法解释。颁金节时京里的气氛就越来越古怪,她进宫去磕头,一路上见到的侍卫比以往多出一倍有余。每过一道门都有带刀侍卫守着,这节奏就像是随时准备去打仗一样。
她要是只兔子,这时就该挖个地dòng躲进去了。
可偏偏像她这么聪明的人没几个!京里气氛都这样了,想也知道都该好好在家里缩着吧?四爷这生日也不可能大办吧?结果从皇上回京的话传出来后,好像人们都觉得‘哦耶没事了!’,都开始出来走动了。
然后都开始给四爷送礼了。
弘时生日一趟礼,颁金节一趟礼,四爷生日一趟礼,今天看到的帖子里居然有炭敬了!
你们长点眼啊!现在是四处瞎蹿的时候吗?!
李薇现在看到送来请她赏花听戏吃酒的帖子就心烦,都想去问你们一定是在逗我!她就不信这么多人,没一个发现此时不宜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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