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安目眦yù裂,可一张纸重新盖在了他的脸上。
“也是该这家倒霉。谁让他们卷进去了呢?跟当年的索相似的,一完蛋还不是全家连根苗都没留下。”
两人压低了声音。
一个道:“听说皇贵妃要封后了?”
“二贝勒立了大功,大贝勒又被抹了爵,现在让圈在了府里。母族都完蛋了。依我看,只怕二贝勒日后就是太子了。”
“怡王也完了,九门提督做不成,日后还能当个太平王爷。”
一个嘿嘿笑,道:“只怕太平不了。你没听说啊?万岁下旨宣八爷回来呢。这次的事,还真多亏了八爷。”
“要我说,多亏的是八福晋。要不是她把大贝勒和怡王勾结的事嚷嚷出来,万岁爷还蒙在鼓里呢。”
“万岁还是信怡王的,也没降他的爵。八福晋说的也未必是真的。”
“大贝勒那事总是真的吧?八福晋手里还拿着大贝勒的书信呢。要不是有这个信,也证不死大贝勒。”
按住人的这个突然打了个惊天大喷嚏,手上又是一松,刚安再次把纸甩开,拼命吸气。
加纸那个不乐意了:“你这活儿不成啊。”
按人那个连声赔笑道:“对不住啊,对不住。”
刚安已经是浑身无力,这人把他按住时,他连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只能qiáng撑着对这两个人说:“……我有话要说,我要见万岁。”
两人理都不理他,刚安连声说:“信是我写的!八福晋手里的信是我写的!大贝勒是无辜的!是八福晋陷害得我!是她骗得我!我要见万岁!唔唔唔!”
加纸的人是很认真的,那个按头的还催他:“快快快!赶紧把他给送走!”
一连几张纸贴上去,按头这个劝拼命摇头的刚安:“别再折腾了,等你到了下头,见了阎君再说吧,到时叫阎君给你做主。我们是不敢管的,唉……”
一墙之隔的屋子里,弘昐、十三爷和十四爷穿着斗篷抱着手炉站着,见那边的动静越来越小了,十三爷给十四爷点了点头,十四爷一笑就过去了,边走边道:“大过年的还要来这里,真晦气。”
“你们在这里gān什么呢!”十四爷喝斥。
“小的、小的……”桶被踢翻,两人翻身跪下拼命磕头。
刚安剧咳着在地上把脸上的湿纸给蹭掉,顾不上看来人是谁就大声喊:“我要见万岁!允祀包藏祸心!下毒的是他!是他定的计!是他给我的毒药!是他想让怡亲王失宠与皇上!都是他gān的!”
隔壁的屋里,弘昐轻轻的舒了口气。信的事是他伪造的。要说陷害人,没有比书信更方便的了。刚安又曾经是弘晖的哈哈珠子,手里有弘晖的字纸是很容易的事。
而从刚安身边人的嘴里问出来的,刚安手里确实有一件据说是能证明弘晖有不轨之心的证据。
但不管是乌拉那拉家,还是刚安自己的宅子,所有的地方都翻遍了,一无所获。
弘晖自陈愿意让人进府搜察。
但弘昐拒绝了。真搜了,他做的这些就失去了公正的立场。难免被人误解他是真的想诬陷弘晖。
他猜测如果不在刚安手里,那就有可能是jiāo到别人手里了。
八爷那边,张保之前抓过几个人。但没有去碰八福晋,落网的是何焯。何焯年纪老迈,却除了替弘昌等人牵线外,跟遗诏的事没有关系。
这次借着这牢头的嘴当着刚安的面说出了八爷和八福晋,才算是真相大白。
没有确实的证据,根本也不可能把八福晋带来审问。
让刚安画押后,十三爷对弘昐点头道:“二贝勒拿上刚安的口供去园子吧。”
弘昐道:“十三叔是……”
十三爷淡淡道:“我去长安街。”
长安街,八爷府。
听说府外让人给围了,十三爷带着人进来,府里守门的几个还没出声就让绑了。
郭络罗氏点点头,手里还继续绑着给八爷的皮坎肩。
嬷嬷急得六神无主:“主子,这回可怎么办?啊?怎么办?”
郭络罗氏笑道:“慌什么?”她放下手里的针线起身,“嬷嬷来帮我换衣服吧。”
十三爷进屋时就看到郭络罗氏穿着家常衣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柳眉似墨,唇若涂丹。她正倾身看着榻前的一只火盆。
十三爷扫了眼火盆,郭络罗氏抬头笑道:“十三叔好威风。”
她落落大方的站起来:“十三叔要抓我进步军统领衙门的刑堂吗?”
十三爷摇头道:“八嫂,你不为自己,难道也不为八哥着想?”
郭络罗氏装出来的自然一下子就裂了,她尖声笑道:“原来十三爷嘴里还念着他八哥呢!”她指着火盆,“你找的东西我已经烧了!这下我看你怎么办!”
十三点头道:“烧得好。你不烧,我还要为难是递上去,还是不递上去。”
郭络罗氏张口结舌,十三道:“八嫂陪我等一等吧。”
不多时,十三爷的侍卫护送着三个太监进来。
郭络罗氏再次把头扬起来。
十三却发现来的人不是张起麟,而是赵全保。
他看了眼郭络罗氏,道:“皇贵妃有旨意吗?”
郭络罗氏这才反应过来,她凝神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太监。但她多年没有进宫,就算以前见过这个人,此时也觉得眼生得多了。但她能认得出来这不是苏培盛。
她抢在赵全保之前开口道:“苏公公呢?往年都是苏公公出来宣旨,怎么如今倒换了个生人?”
赵全保一愣之下,笑道:“小的赵全保,在贵主儿跟前侍候。苏公公已经回乡了。”
他不再看郭络罗氏,转头对十三爷道:“奴才从宫里来快些。贵主儿的意思是先把郭络罗氏给拿起来,让人看着,免得再惹出事来。”
只牵着郭络罗氏一人自然不行,重点是后面的八爷。
看十三爷点头,赵全保笑道:“奴才带了车来,这就请郭络罗氏上车吧。”
跟着他进来的两个太监这就欺身上前,郭络罗氏急急后退,大声道:“你们敢!皇贵妃这是想……”不待她说完,嘴已经被堵了。
两个太监都是拿人的好手,扭着就把她给提出去了。
郭络罗氏听到身后那太监还跟十三爷说:“大过年的,王爷辛苦了。万岁爷说了,这种天气就不让您再回园子去了,明后天瞧着你方便,哪天过去都行。”
十三爷:“万岁仁慈,奴才感激不尽。”
圆明园里正是一片歌舞升平。
死了皇后、太皇太后也不过是三个月内禁歌舞酒ròu,何况只是弘暾这样的小辈?京中内外还是该过年还过年,该庆贺还庆贺。
因为弘暾的辈份在这里放着,四爷和李薇是不必为他服丧的。四爷替弘暾念了一卷经,李薇抄了一卷经书,算是寄托了哀思。
而弘昐和弘昀他们近来却一直穿着素色。过年时穿戴上也素淡得很。
弘晖今天没来,四爷赏了菜下去,跟李薇道:“让他避避吧。”
他让弘晖避开此事,却放弘昐出来面对。
今年在席上敬酒的就是弘昐了。
今年上座的就是李文璧。他坐在四爷右手侧,左边是替十三爷留的位子,往下是十四爷等人。
李薇在畅chūn园陪太后,去年此时出的遗诏的事,今年让她再坐在这里时都会时不时的出神。下头的人打趣她,问她是想儿子还是想万岁,太后护着她道:“她面皮薄,你们不要闹她。”
席上说起了明年选秀的事。已经错过两年了,明年是必选的。各家都攒了一堆要出嫁要娶媳妇的孩子。
李薇道:“快了。万岁也说家里的孩子们都大了,让今年早些开始。我已经让人收拾储秀宫了。”
又是一年了。
☆、第500章
huáng昏时四爷到了,他这一天跟赶场似的。那边结束了就赶紧过来。
太后听说御驾进园子了,对李薇道:“你带老四回去歇着,他今天也够累的了。明天再过来见我也不迟。”
可这话没用。李薇迎到四爷后转达了太后的意思,他道:“知道了。”然后抬腿往凝chūn堂走,还跟李薇说,“你先回去歇着吧,朕一会儿用得简单点儿就行。”
他在那边一天没正经吃什么东西,就喝了两碗热汤,还是李薇临走前嘱咐人准备的。
李薇让人去准备粥和汤面,米也备上,但估计他不会吃。
太后看到这人又回来了,摇头道:“你也拿老四没办法?”
李薇笑:“儿臣拗不过他。”
四爷端正严肃的大礼参拜,给太后磕了三个头。李薇等他磕完就赶紧给扶起来了,他道:“儿子不孝,没一早给皇额娘拜年。”
他坐到太后身边,笑道:“百姓人家里都是除夕晚上就一家老小给家里的老人磕头拜年了,偏咱们这等人家不能得此天伦之乐。”
方姑姑送上来了热茶和点心,四爷拿了块白糖糕吃了一半放下了。
太后笑道:“一家人不讲这些虚礼。你在我这里坐坐就赶紧回去歇着吧,明天一早还要早起呢。”
回了无逸斋,送上来的东西,四爷只就着ròu松喝了一碗粥。
泡过脚往chuáng上一倒,李薇喊来按摩太监给他松筋骨,慢慢的把今天在畅chūn园的事说给他听。说到选秀时,她道:“这段日子我一直在列名单,拿来给你看看吧。”
早就知道要选秀,偏偏今年的人攒下来的还多,她是照着各府的适龄男孩的名单列的,没媳妇的满十五的都要看一个,哪怕暂时不急着娶也先把人给列上。
还有宫里的几位小皇叔也都差不多了,放两年前还能等等,今年只能一口气全指了,然后在两三年内完婚。
还有弘时也要指了,他就是前两年耽误下来的。
最后是弘晖,他的继福晋指了也有两年了。今年给他办个喜事,扫扫晦气。
四爷趴着一路嗯嗯的听,最后眼皮也不抬的道:“薇薇弄得挺好的,就这么办吧。”
她可真怀疑他刚才听了没有。
刚这么想,四爷添了句:“弘晖的等等,下半年再办。先办弘时的。”
李薇犹豫了下,她想的是先办弘晖的。一来,弘晖是大哥。二来,四爷显然还是要粉饰太平,不管查出来的是什么,表面上必须是天下太平的。
她道:“我想还是先办弘晖的好些。”
四爷长长的叹了口气,听着就累得不得了。他摆摆手,按摩太监退下去,他翻过来,拉着她的手说:“朕……打算冷一冷弘晖……”
围在弘晖身边的人太多。企图借势的人也太多,这样下去就算他再想保存弘晖,也挡不住这层出不穷的yīn谋。再来几次,就算他再相信弘晖也不得不办他了。
所以今年他就没宣弘晖进园子,只赏了菜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