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此, 不由庆幸自己方才什么都没说。
皇帝摆驾走人,大臣使者离去,奴才们随后跟上, 林寻没有掺杂在任何一波队伍中。
如果刚才只是一半怀疑, 他现在基本能确定身份被苏秦识破, 否则以后者的性格不会做这么无趣的事情。
苏秦没有开口,林寻走在他身后,七拐八拐直至到一个格外偏僻的房间。
屋子很小,一点也没有皇宫建筑的气派,林寻隐隐在空气中闻到血锈味……这是一个适合杀人埋骨的好地方。
苏秦随意移动下花瓶的位置, 墙后现出另一个隔间。
林寻挑眉,原来还有个密室,难怪这房间小的不正常。
正当他打量房间构造,毫无防备被人扯着领子提溜起来,接连在空中抖了数十下。
他头昏昏沉沉,闭眼依稀听见叮咚坠地之音。
脚重新挨上地面,睁开眼便看见一地散落的钱袋。此刻,苏秦弯腰,细长漂亮的手指勾起其中一个钱袋,上面写这个‘陈’字。
“礼部侍郎陈文书。”
又拿起另一个,上面绣着虎豹相斗图,“大将军许成栝。”
“尚书殷文柏,殿阁大学士任知……”
林寻淡定整理被扯乱的衣领。
‘啪’所有钱袋被扔到桌面,里面碎银子和桌面碰撞发出格外清脆的响声。
“解释一下吧。”苏秦的表情谈不上喜怒,只是用一种审视的眼光看林寻。
林寻右手抵在左侧耳畔,撕掉脸上的人皮面具,恢复原本清秀少年郎的形象。
一瞬间,他鼻尖隐隐嗅到随着自己动作产生轻浅梅花香。
他从不抹香料,这香是从何而来?
目光一闪,林寻抬眸看苏秦,“你弄出的东西。”
并非疑问,而是笃定。
“你屋子里的熏香是三日梅醉,一点燃便会有梅花香气在身上逗留三日。”
林寻,“难怪你能识得我的身份。”
苏秦:“莲妃擅长骑射,精通医理,却不通易容术。”他看着林寻:“天下懂易容术的不超过三人。”
林寻,“你怎么能确定我不是三人之一。”
“其中一个是我师父,已经仙逝多年,还有一个是域外的被称‘苗娘子’的女人,五年前死于仇杀。”
“那还有一个……”林寻停住,目光凝视苏秦,剩下的这个,应该就在他面前。
“这便好,” 他忽而唇畔浮现笑容:“如果我被抓,一口咬定是你指使的便好。”
横竖没人再懂易容术。
他笑的很阳光,心思却阴暗无比。
苏秦看着他,觉得自己在看一只耀武扬威的小毐蜘蛛,耐心结网,等着猎物自动上门。
苏秦抬头,“都听见了?”
这句话显然不是对林寻说,自门后走来一人,面色有些病态的白,龙袍加身,双目充满威严,让人忍不住生出敬畏之感。
林寻看着来人迈步朝自己走来,没有被这突发情况惊到,笑意不变,躬身,“参见父皇。”
他连神都屠过,何况再屠一条龙,要不是顾忌三年内要保言正辰寒的性命,他不会如此束手束脚。
既然要辅佐辰寒打天下,两人间便要建立初步的信任,不过现下这个情况,谈信任实乃是天方夜谭。
辰寒停在他面前,“告诉朕,你究竟抱着什么目的?”
林寻挺起身,比女子还要美丽的手轻轻摩擦衣服一侧,“这身衣服就是我想要的身份。”
一个皇子说要成为太监估计连个五岁的孩子都不信。
偏他理直气壮,“宫里能有带刀侍卫,为什么不能有带把儿的太监。”
表情,眼神,都看不出任何伪装。
他就那么坦然,没有丝毫窘迫。
辰寒看苏秦,后者淡淡道:“如今所见,他的成长过程出了点问题。”
林寻似笑非笑:“怎么,父皇不会连这么小小的心愿都不帮孩儿实现?”
他不明白辰寒在迟疑什么,如此划算的一笔买卖,既能保言正他的野心不受控,而且太子东宫之位也会做得够稳。
辰寒:“带上你的面具,跟我出来。”
夜深人静,林寻随着辰寒走在路上,除了他,连个陪驾的人都没有。
一直到辰寒寝宫,两人都没说一句话。
回到寝宫,辰寒像往常一样被人服侍沐浴更衣,林寻只是默默站在一处。
明曂色的内衫,黑发如云,比白日里少了分凌厉。
辰寒躺上柔软华丽的床褥,熄灭灯,盖被闭眼。
林寻蹙眉:“我可以走了?”
辰寒:“为父是在成全你的心愿。”
林寻生出不太好的预感。
“既然想做太监,自然要履行太监的义务,守夜只是其中之一。”说完这句话,他便微微侧身,很快,一阵均匀的呼吸声便传来。
林寻:……
子时一刻睡意侵袭,丑时三刻,身子摇摇晃晃,到了寅时,外面忽然狂风大作,很快电闪雷鸣。
雨水不停坠地的声音像是要在他耳边炸开。
如何得到皇帝的宠爱?
苏秦曾说要懂得示弱。
林寻困意缠绕,简单思考一番决定还是服个软,激起辰寒的怜爱之心,放他离去。
屋内一片漆黑,他缓缓走到一旁,点燃一根蜡烛,走向龙床。
辰寒睡得并不踏实,梦里有很多张人脸一张张闪过,有害他的,有被他杀的,也有他爱的。
在众多人脸中,依稀有一个一身红衣绝代妖娆的女子,一如既往地霸道:“什么皇子不皇子的,孩子是我辛辛苦苦生的,凭什么冠上皇室的名声。他是我莲蓉的孩子,是莲子才对!”
“小莲子,你要快些长大。”他看见女子抱着孩子倚在窗边:“如果有人想吃了你,你便要先苦死他。”
画面最后定格在女子僵硬的尸体上。
辰寒在一刻醒来,双目放空,似乎还没有从梦境中恢复,等他稍微恢复,察觉昏暗烛光,侧过脸:
雷电的光芒映照着惨败的小脸,眼中全是血丝,他脸上的肌肉几乎都僵硬了,嘴角一点点咧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父皇,我怕。”
辰寒瞳孔一缩,头重重一偏,再次合眼。
翌日,辰寒第一次早朝迟到,从头黑脸到尾,弄得大臣们人心惶惶,生怕做出什么惹他不快的事情。
自打那晚,林寻没有再被叫过去完成一次守夜。
他花银子找宫里疏通关系得了本古书,送给苏秦。
面对突如其来的示好,苏秦第一次有些发怔,不明白他的用意。
林寻,“你教得法子很管用。”
苏秦不记得自己有教他什么。
林寻:“你曾对我言明一个懂得示弱的皇子更能赢得帝王的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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