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楚音遥这么说,狄伦才舒展了紧崩的表情,吃掉勺子里已经开始溶化的冰淇淋,“为什么会胃不好?”
在咖啡里兑上适量的奶和糖,慢慢地搅动,“没按时吃饭。”
其实楚音遥的胃并没有问题,而有问题的是路凝夕。当初繁重的学业加上严苛的训练,让他几乎是回到家倒头就睡,根本没有精神吃饭,这样有一顿没一顿的最后从胃炎变成胃溃疡,很多东西都不能吃。所以即使现在他是楚音遥,也仍然保持着忌冷的习惯,虽然吃了并不会怎么样。
“扬哥哥没照顾好你。”
“嗯?”
“他没让你好好吃饭。”狄伦单手托着下巴,表情颇为认真。
“关他什么事?”的确是和萧晟扬没关系。
“你不是和扬哥哥在一起吗?”
“谁说的?”楚音遥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我哥。”小孩子一脸理直气壮。
楚音遥一时不知道如何接下去,无论否认还是承认对他而言都没什么好处,所以只能给出一个中立的答案,“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他。”
那个时候路凝夕确实不认识萧晟扬。但……其实认不认识似乎也没差别。
“哦。”狄伦理解地点头,拿起叉子尝了一口刚做好的芝士蛋糕,“宸哥哥还说你唱歌很好听。”
“还好。”浓郁的芝士味溶在口中,楚音遥将蛋糕推到一边,没有再吃的打算。这家咖啡厅他以前和罗笑来过,当时看罗笑吃的时候感觉很好吃,今天自己点了一份却并不合他的口味。
想到这儿,楚音遥似乎有些明白,很多东西看上去好,但不一定适合自己——就像贺煜。
贺煜从来不碰蛋糕之类的甜品,但罗笑买给他的芝士蛋糕他却非常喜欢,这也许就是两个性格不同的人却能够互相吸引的原因——即使在路凝夕死的时候他们依然没有在一起,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感情。
“下次我让哥哥带我去听你唱歌。”
“你还没成年,凌宸不会让你进酒吧。”虽然玖月的酒吧相对来说并不乱,更像是个休闲吧,但像狄伦这种被保护的很好的孩子进去,多少有些不合适。
“那怎么办?”解决掉一小块蛋糕,觉得味道这错,又开始对楚音遥那块下手,“要不你单独唱给我听。”
“现在?”
“好像不行……”四下看看,他也发现这里不是表演的地方。
“先吃吧。”看出狄伦脸上属于孩子的失望,楚音遥难得柔和了表情。
“贺先生这边请。”服务生不大不小的声音让楚音遥下意识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贺煜一身米色的衬衫配着同色系的休闲裤走进咖啡厅,身后没有跟保镖,看上去只是来喝杯咖啡。他几乎忽略了罗笑知道的地方贺煜怎么会不晓得。
再次见到贺煜,他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还是那样傲然的冷酷。楚音遥并没有太多惊讶,好像有什么东西慢慢淡了,或者说更明朗了,只是他还没有确定。
“认识的人吗?”顺着楚音遥的方向看了一眼,狄伦问道。
“不算。”将目光收回,他并不打算让贺煜注意到,“我认识他,但他不认识我。”
“那还是陌生人。”
陌生人?楚音遥反复掂量着从狄伦口中说出的这三个字。他现在是楚音遥,即使他对贺煜的一切习惯很熟悉,也不会无知到站到他面前告诉他自己就是路凝夕。况且他也并不想那样,已经被这种安逸的生活惯坏了,不想再过回以前的生活。虽然对贺煜和动向他还是会上心,但并不打算参与。
贺煜在服务生的引位下坐到了里面位置,也没有注意到楚音遥的存在。
“弹琴听好不好?”贺煜的出现并没给狄伦带来什么关注,很快又把话题拉回来。并指指楚音遥身后不远处摆放的钢琴,“我想听,宸哥哥不让进酒吧,我听不到你唱歌,弹琴补偿一下。”
楚音遥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那架钢琴,“那是摆着看的,大概连音都没调过。”
狄伦这回没听他的,抬手招过来一位服务生,“姐姐,那架钢琴能琴吗?”
服务生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轻声道:“可以,那个原本就是给有兴趣的客人提供的。”
于是,在狄伦“不准抵赖”的笑容中,楚音遥被服务生带到台上,并细心地帮他搬开琴凳。
钢琴正对着贺煜的桌子,楚音遥一抬头就能看到他的脸。坐在琴凳上,轻轻反压着指节。已经记不得上次在贺煜面前弹琴是什么时候了,每次他在弹,贺煜就在一边坐着或站着,偶尔手里会端上一杯酒或咖啡,就这么安静地一言不发,直到他弹够了合上琴盖,也不会听到他多说一句话。
手指落在琴键上,弹奏着自己不算太熟悉的旋律。他没矫情到弹一些经常在贺煜面前弹奏曲子,凭此勾起些什么回忆。那些回忆对他并不能说没有意义,只是这并不是表达其意义存在的方式。
目光始终留在琴键上,他只是挑了一首狄伦可能会喜欢的曲子。没有华丽的短音符承接,也没有高难度的指法。舒缓的节奏表达着一种遥不可及的向往……当然,这种向往只是曲子本身的意境而已。
琴声落下最后一个音节,楚音遥偏头看向坐在位子上的狄伦,小孩显然是满意了,一脸笑容并轻轻地拍着手。
站起身向留在一边的服务生道谢,并无意外的对上贺煜看向他的眼睛。楚音遥微微颌首,没有漠视,也并不亲近。如同对待陌生人一般。
——这也许就是他们现在应该有的态度。
“回去我也让哥哥给我买一架,我也会学得很好。”狄伦拉着楚音遥的手,意识还停留在刚才的那只曲子里。
“嗯。”拿出卡结账,“走吧。”
“好。”
楚音遥从琴台上下来,贺煜的眼睛就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他让贺煜恍然产生了一抹熟悉感。曾经也有一个人喜欢在下午或晚上坐在钢琴前弹上四十分钟,也只有那个时候,那个人抿紧的嘴角才会扬起微微的弧度,眼镜后面冷漠的眼睛才会染上柔和的温度。他会那样静静地弹给他听,转眼就是十二年,却不需要他的任何评价。
他清楚地知道路凝夕喜欢弹琴,喜欢在闲下来的时候听一上午的音乐。他也知道如果放开路凝夕,让他弹自己喜欢的曲子,做自己喜欢的事远比把他绑在身边更有价值,说不定也可以从他脸上看到更多笑容。但即使知道,贺煜也没有这样做。因为他无法找到像他那样肯为自己挡子弹,肯为自己去死的人,所以他放不了手……
也是因为他的自私,路凝夕直到死去,也没过过一天放松的日子……
很多事,在路凝夕死后他才开始慢慢明白,却也于事无补。贺煜看着楚音遥牵着狄伦离开的背景,抿住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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