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成了道上的金牌杀手,路凝夕就没再像现在这样混乱过。他确定这具身体根本不是属于自己的,而这一场明显有预谋的坠崖却荒谬地让他变成了另一个人。他不是不能接受,只是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接受。
“凌先生请放心,已经没事了。”医生收起检的医用器具,让护士开门将凌宸请进来,“虽然送来的路上一度心跳停止,但并没有对病人的身体基能造成损伤。头部淤血的肿块也散了,由于脑振荡的关系,才使得他昏睡这么久,但所幸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等下午我们会再给病人做一个详细的检查,如果没有异常,一周后就可以出院。”
“好的,谢谢。”听完医生的话,凌宸点了下头。
“凌先生客气了,有什么事尽管叫我。”
送走了主治医生,凌宸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哪不舒服就和我说。这次的事会馆的确需要负一定的责任,等你出院我会给你一部分赔偿金。玖月助唱的工作合约还有一年才到期,我并不准备和你提前解约,当然,你也可以提出想要的补偿,我会考虑。”
路凝夕闭了闭眼,在心理叹了口气。他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要弄清楚自己是谁,而不是什么劳神子的赔偿,“我考虑一下再答复你。”
“不急。”
静下心,路凝夕又开始思考贺家的事,如果纪叔真是内鬼,那他就必需想办法通知贺煜。但是自己现在这样子就算站在他面前说明真相,贺煜也不一定会信。当然,路凝夕希望贺煜通过这件事能有警觉。而他现在躺在医院里,贺家那边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也不知道,只能往最坏的方向打算,往最好的地方想。
就整个贺家来说,他担心的只不过是贺煜而已。以前他待在贺煜身边,多少能为其抵挡一些危险,现在他是属于自身难保的。其实路凝夕也不知道自己对贺煜算是什么感觉,有对救命恩人的感激,有对一直照顾他的大哥的敬重,也有一些说不清的情绪以及爱慕,或者说是一种向往和支撑……
凌宸在病房里待到下午,被一个电话叫了回去。他走后,一直躺床上装睡的路凝夕坐起来,不灵活的身体还有些酸痛,只能慢慢挪到床尾,伸到拿出插在床着的病例,上面写着医生龙飞凤舞的字体:楚音遥,男,17岁。车祸导致中度脑震荡,颅内有淤血,身上多处扭伤,未发现骨折。
而诊断的日期竟然是一个月之前……
第2章 玖月
路凝夕的葬礼在西郊的一所墓园举行,这里虽然算不上是Z市最好的墓地,但风水却是公认的好。路凝夕在拿到贺家给的第一笔钱后,就在这里给他的父母买了块地合葬,虽然只是没有骨灰的衣冠塚。
今日将要埋葬路凝夕的这块地也是他自己买的,地址只有贺煜一个人知道。
来参加的人不多,大部分是贺家的人。还有一部分是这次与贺煜合作的沈家人,包括沈天奇。路凝夕的朋友不多,做杀手的最忌讳就是暴露身份,所以道上其他赶来悼念的也大多是看在贺煜和路凝夕非同一般的关系上,想借此与贺家攀上些关系。
“笑哥。”穿着黑西装的安栩走到罗笑身边,眼下的阴影有些浓重,眼睛也泛出淡淡地红血丝。
罗笑拍拍他的肩膀,“凝夕的事贺家已经在查了,你也注意休息吧。”
“嗯”安栩抿了抿嘴角。他一直对自己没有跟着路凝夕一起运送军火的事耿耿于怀,并且固执地认为也许自己去了就不会出事,当然,一切都只能归结于“如果”。
葬礼办得简单而隆重,贺煜表情凝重,亲自将骨灰抱到墓地,又亲手为路凝夕下葬,中间没让任何人插手。
沈天奇在送上一大束雏菊包装成的鲜花后,走到贺煜身边,“节哀。”
贺煜点了下头,“那边的生意我会再去谈谈,不会让你损失的。”
“别这么说,和你比我根本算不上损失。”话语间,沈天奇看了一眼贺煜身后的墓碑。清秀淡漠的黑白照片下清楚地刻着路凝夕的名字。
贺煜沉默下来。这时,一个带着墨镜的保镖匆匆向这边走来,低调地尽量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少爷,咱们和沈少爷合作那批军火生意被严世华给抢走了。”
声音不大,却让贺煜和沈天奇听得一清二楚。
坐在客厅的窗台上,路凝夕打量着这间位于顶层一室一厅的房子——楚音遥的家。
卧室不大,一个衣柜加一张床,基本就满了。客厅的面积大概是房间的两倍,正中间放着一架价格不低的钢琴,虽然不及路凝夕之前的那台,但音色也算出众。这也是让他唯一有熟悉感的地方,自己的那架钢琴是在第一次成功完成任务后,贺煜送给他的奖励。如今想来,倒显得有些讽刺。客厅角落里放着一张书桌,上面满是散落的手写曲谱。墙壁上的书架上除了CD就是琴谱,最多也不过是教授乐理知识的理论书籍,不难看出,这个没成年的孩子对音乐的喜爱,在路凝夕看来,这种喜爱近乎有些偏执,同样也非常难得。书架对面是一张一米多长的沙发,上面放着毯子,可见楚音遥经常会睡在这里。
刚走进这个家的时候,路凝夕恍然有一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他记得先前母亲的琴房里也是这样四处摆着谱子,有些零乱。做为全国著名钢琴家的母亲的大部分时间都留在琴房里,一遍一遍地弹奏着优美的旋律。偶尔也把他带进琴房,让他弹给她听,但那时候路凝夕孩子的天性让他有些坐不住,趁母亲不注意便偷偷溜走。
他还清楚地记得那个温柔倔强的女人在把他藏进巷子后说的话,她说:“凝夕,以后要好好弹琴,妈妈喜欢你弹琴的样子。”
而这句话,也成了那个女人的遗言。
路凝夕并没有让他的母亲失望,他很好的遗传了母亲的天份,虽然没有正式地学习过,但随手捻来的曲子都能被他弹得自然流畅。
一次,身为贺家私人医生的罗笑问他,“如果没被培养成杀手,你想做什么?”
当时路凝夕只是摇摇头,“如果”的幻想对于一个身在贺来的人来说太过奢侈,但他心里知道,如果不做杀手,他更希望用自己的手指弹琴。
当然,这个幻想直到他意外死去也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
出院已经一个多月了,他已经慢慢开始适应新的生活,不必躲在家里,也不必小心翼翼的出门,这样简单的干净生活让路凝夕觉得是一种享受。如果不是家里突如其来的变故,也许他的生活应该就是如此吧。
凌宸放了他三个月的假,说等他彻底养好了再回来上班。虽然他对凌宸的了解不是太多,但这个人做事的绝对是有原则的。就拿放路凝夕病假这件事来说,凌宸可以客观的判断最长的时限,然后不吝啬的给予他能接受的时间范围,一看就知道是个老道的生意人。
给自己倒了杯茶,路凝夕坐到钢琴前,慢慢地翻阅着楚音遥写的曲子,有一些填过词的,有些却只有一个开头或是副歌。从这些音符中,他可以感受到这个男孩的情绪,愉快的、悲伤的、彷徨的、失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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