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钧侯[重生]_白刃里【完结】(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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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衡君所言非虚,林熠总算摆脱了疼痛。

  过了这一关,林熠同萧桓道:“兄台多日照顾,在府上叨扰,林某心中不安,如今也该去北疆找西横,他一个人未必应付得来。”

  萧桓暂且答应,但三日后,贺西横亲自回来一趟,告诉林熠北大营一切安好,让林熠心安理得留在阮寻身边养病,阮家欠过林家人情,凡事不必觉得亏欠。

  林熠哭笑不得,贺西横转头郁闷地问萧桓:“为什么又让我骗他?我在北大营焦头烂额,恨不得把小舅舅搬去!”

  萧桓淡淡道:“北大营是养病的地方么?”

  贺西横咬牙切齿腹诽一阵,依依不舍告别林熠,扬鞭又赴北疆。

  萧桓把人留在了身边,自己也说不清为何,每天回来见到林熠,心中便安稳,想好好照顾他。

  毕竟自己欠了林熠一条命,萧桓这样想。

  林熠本性颇有些随遇而安,一切都看得淡了,既然贺西横好好的,他也就要好好活着,林家只剩他们俩,即便时日无多,也不能撒手抛下贺西横一个人。

  林熠记忆力和方位感很好,不多日已经能独立在一定范围里活动,萧桓却依旧习惯牵着林熠的手陪他散步。

  林熠体温一贯偏凉,冬日细雪纷纷,出门前,萧桓便将大氅衣领给他扣得严实,略尖瘦的下巴掩在毛领间,黑色锦带绕过双目,垂在脑后,安静得如同素瓷一般。

  这是承熹元年,端月,一场小雪纷纷扬扬,玉琼当空,萧桓和林熠初识的第一年。

  萧桓在朱红殿门前看着林熠,门外飞雪漫天,梅香阵阵,殿内金炉暖鼎,气息如春。

  眼前的林熠就这么映在他眼里,微微抬起下巴,像是隔着一重锦带望向他,让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林熠轻笑着道:“阮寻,我似乎有点离不开你。”

  林熠还说:“你看,我眼睛不好了,耳朵也不行,世人都恨我,除却西横,我只有你了。”

  萧桓心里蓦地一疼,轻轻把他拉到怀里,偌大丹霄宫,偌大的江陵天地间,如同只有他们两个人,飞雪卷入,萦绕在他一身玄色王服上。

  他牵起林熠,打着伞走入江陵雪霰间,五指扣紧林熠的手,漫漫冬日,心中偏却滋生出一株烈日般的扶桑。

  作者有话要说:  讲讲从前的小日子

  第98章 争宠

  萧桓总归是当了皇帝的, 不能每时每刻在身边,林熠也不多问,自己打发时间, 读书听曲儿是再不能了, 打牌也不在他爱好之列,就连去逛花楼, 也未必有姑娘敢伺候一个耳目不灵的人,单单去闻那脂粉味儿, 没得甚么意趣。

  除了让人陪他下下棋, 林熠闲来无事让侍从找了木料和刀具, 摸索着雕刻东西。

  萧桓得知,便让人制了数套特殊的图纸,图样凹凸, 凭手感可识得榫卯形状,便于林熠参考。

  下朝回来,他走到书案边,毫不介意自己批奏折的地方被林熠玩儿出一桌子木屑, 低头瞥见林熠的手被刀伤了,血迹都快干涸,这人跟不知疼一样。

  书案旁还放着坛应笑我, 林熠对这酒情有独钟,若不是太医嘱咐,林熠每天都得喝去半坛。

  萧桓着人取来纱布和药,亲自给他清理手上的伤口。

  侯爷救驾有功, 陛下从来对侯爷关照有加,大小事常常亲力亲为,宫人习以为常,退到一边。

  林熠靠在椅背上任由他给自己处置伤口,笑道:“到底做什么都不大方便了。”

  萧桓握了握他的手,想了想,在他手心写道:“还有我呢。”

  便说到做到,从背后环着林熠,手把手陪他一起做木雕。

  林熠低着头,心里略揪起来,还有你呢,可你是谁呢。

  “每天花这么多时间陪我,旁人没有意见?”林熠不必担心被刻刀伤了手,只随着萧桓的动作摆弄木料。

  萧桓只称,这里做主的是他,让林熠不要多想。

  林熠问道:“阮寻,你有表字么?”

  萧桓顺手放下刻刀,拾起旁边的笔,握着林熠的手在纸上写“缙之”。

  林熠顿了顿,手上主动施力,自己又写了一遍。

  “缙之,你的字与我有缘。”他说,又笑道,“不过那是从前的我。”

  萧桓明白,据说林熠从前爱穿红衣,一身云雾绡绯光冶艳,鲜衣怒马。

  缙,帛赤色也。

  如今的林熠却惯穿一身黑色锦袍,沉静内敛。风霜刀剑打磨,没有磨去他的光芒,而是令他有了另一种璞玉之质,依旧耀眼。

  林熠一开始只是做些中规中矩的东西,后来偏要刻一只蝴蝶,选来选去,用了桑柘木。

  萧桓感觉到林熠渐渐更加依赖他,嘴上不说,每天萧桓忙完了回来,林熠感觉到熟悉的人过来,抬头时嘴角都微微扬起,“缙之,看我把蝶翼打磨出来了”、“缙之,贺西横那臭小子写信来了么”、“缙之……”

  萧桓清楚地知道,林熠并非寻常人,曾经统率数十万兵马,疆场无可匹敌,但身边的林熠偏偏像是养在身边的小狐狸,聪明乖巧,不乏狡黠。

  “缙之,你是同情我么?”林熠问他。

  萧桓在他额头弹了一下,“当世第一大恶人,在下不敢同情。”

  末了还是补了句,“非要说,也该是心疼。”

  “本恶人的命还挺好的。”林熠觉得他温暖的指尖在掌心写的每一笔都留下灼热痕迹,手指收紧,捏了捏萧桓的手,他常开玩笑自称恶人,“临到了了,能有你待我如此,也不算白活一回。”

  林熠是北方人,口音却天然带着点江南味道,在身边低语时便有些慵慵懒懒的,他看不见听不见,等同于世界里只有萧桓。

  猗兰殿的日子平静无波,外面却暗涌一日未停,新皇登基不到半年,诸事还算顺遂,唯独未曾提过一次纳妃立后之事,宫中又人人皆知猗兰殿住着一位侯爷,不是旁人,正是曾经恶名昭著的不义侯。

  门阀世家、新贵老臣,哪一个不是盯着后宫虚位,只等机会与皇上攀亲,整个氏族便能更上一层楼。

  于是萧桓虽已为林熠和林家正名,但外头言论依旧对林熠不友好,浪头一天比一天掀得高,几乎指着林熠脊梁骨说他迷惑君上,僭越规矩,仗着自己救驾之功为所欲为。

  萧桓当朝摔了折子下去:“仗着战功和救驾的功劳?这两件事你们哪个做到了的,再来说他也不迟!”

  效力三代帝王的老丞相于立琛,拄着手杖颤颤巍巍跟到御书房,对萧桓叹气道:“陛下何苦呢?”

  萧桓搁下笔,靠在椅背上微微闭目,他也自问,这是图什么?

  曾经银甲横枪的男人舍命救了他,被他带回来,成了他的小狐狸,对他笑,每天等着他,依赖他,告诉他“我只有你了”。

  脸颊瘦削隽秀,那样苍白脆弱。

  侯爷?君臣?

  萧桓忽而发觉,不知从何时开始,林熠成了他心中一根柔软的刺,想起来就会微微地疼,就像蚌贝纳入一粒陌生又独一无二的砂,在时间和疼痛中,化为心头一颗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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