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不怎么跟我提他学校的事。”袁千秋笑道,“跟我说说?”
喻宵想了想,说:“他办公室那几个老师挺好玩的,他有几个学生也挺好玩的。”
“没了?”
喻宵陷入了沉思。
袁千秋第一次正面感受到了喻宵三句话把天聊死的强悍功力。
但他不愿就此认输,锲而不舍地把这场全靠他一个人撑着的对话继续了下去,“那你有没有什么想知道的?关于停云。”
喻宵看着他,黯淡的眼底跃起一点光。
袁千秋知道他来了兴趣,立刻说道:“问我问我。”
他脸上写着“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行明晃晃的大字,闪到了喻宵的眼。
他纳罕,还有这样上赶着要给人倒八卦的?
于是他很配合地说:“那讲讲他高中时候的事吧。”
“他高中啊?其实没什么事情可讲的。”袁千秋边回忆边说道,“成绩好,话不多,当了两年吃力不讨好的学委,不逃课不打架不作弊,也没谈过恋爱……”
他注意到喻宵挑了挑眉。
“他,活了近三十年,只谈过一次恋爱。”袁千秋说。
说完之后他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
喻宵问:“什么时候?”
袁千秋的五官因纠结而微微扭曲了起来。
他在心里跟顾停云说,要是别人问,我是铁定不说的,但这位比较特殊,我知道你不会怪我的,说不定我还能助攻一把呢。
“我算算……四五年前的事了吧,早结束了。”他说。
喻宵不说话,像是在思考什么。
沉默许久后,他问道:“沈明昱?”
袁千秋一口水当场喷了出来。
喻宵会意,“我知道了。”
袁千秋佯装不经意地问了一声:“你很关心停云的事情?”
喻宵淡淡道:“同住一个屋檐下,总得多关心一些。”
欲盖弥彰,袁千秋想。微表情早就出卖你了,也就是别人看不出来,骗不过我。
“那你还有什么想关心的吗?”袁千秋意有所指。
喻宵犹豫片刻,摇了摇头,“我不多问了。”
袁千秋助攻心切,主动说道:“是那王八蛋先下的手。停云大二的时候,姓沈的给他们一个老师当助教,那时候就看上停云了。”
喻宵“嗯”了一声,没什么表示。
“怎么说,停云可能对他也有点好感吧,但没表现出来。他想藏的事情从来就没有藏不住的。”
喻宵的脸色变了变。
“后来他们莫名其妙就好上了,具体的我也不清楚。”袁千秋继续说道,“最后沈王八蛋还是跑了,说家里不同意什么的,反正满嘴跑火车。那毕竟是停云第一次谈恋爱,两人刚掰的那段时间他情况还挺糟的。沈……”
“算了,千秋,不用再说了。”喻宵仍然没什么表情,语气很平静,“你告诉我太多,停云会不高兴。”
“他不会。”袁千秋摆摆手,大大咧咧地说道,“再说那件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年了,他早就没放在心上了。”
“我会忘记我今天听到的事的。”喻宵边说边站起身来,“我回房间一趟,你再坐会儿。”
“哎,等……”袁千秋想叫住喻宵,后者却像没听到一样,快步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袁千秋头更疼了。他本意是想给喻宵和顾停云两个人的感情加点催化剂,希望喻宵听完那件事之后能主动向顾停云跨出那一步,没想到喻宵好像反而受到了打击,一副铁了心要憋到死的样子。
顾停云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看到袁千秋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一脸阴沉地画着圈。
“什么情况?”顾停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你把阿宵气回房间里去了?牛逼啊!”
“那什么,”袁千秋心虚地嘀咕道,“我跟阿宵说了几句沈明昱的事。”
顾停云一怔,“说什么了?”
“就一个大概……”
顾停云怒摔抹布,“事儿逼吧?”
作者有话要说: 要把渣前任牵出来遛一遛了。
第35章 旧情(2)
喻宵坐在房间里,靠着椅背,望着窗外无月的夜空兀自出神。他在想袁千秋的话,还有顾停云床头的墨梅。
那幅墨梅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顾停云一直妥善保存着。
他感到不安,且不甘。前一种情绪他已经习以为常,后一种却令他感到陌生。他小时候渴求的东西只有一件,但怎么也争取不到,好不容易争取到了一次也很快便失去,所以越是长大,他对人与事的渴望与依赖就越少,到了这个年纪,已经很难再找到让他心心念念的事物,唯有摄影这一件尚能勾动他的心神。
当他以为自己已然超脱爱恨无欲无求的时候,顾停云闯进了他的生活——确切地说,是他闯进了顾停云的生活。
于是,他重新开始品尝求之不得的苦涩、患得患失的不安,以及落后他人的不甘。
“想要顾停云”这一件事,让他变得越发不像自己,却又让他越发真实地感觉到,自己确确实实正活在这个世界上。
顾停云的过往他一无所知,顾停云的当下他也知之甚少,至于顾停云未来,他更是难以涉足。
他想更多地了解顾停云,但又不知道怎样开口去问。情不自禁地靠近对方,脑海里却总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在警告他,就此打住,不要再前进一步。
他曾在瓷器展会上拍下一只小巧的青釉茶盏,带回家之后却被他自己失手打碎。自此他明了,珍爱的东西不可放得太近。
没人教过他坦率,没人教过他勇敢,人们只是不断地告诉他,你没有资格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你的努力、挣扎、哀求全都没有用,你注定孤身一人。
他烦躁地按了按太阳穴——今夜应当无眠了。
手机铃声打断了他芜杂的思绪。
他嫌恶地看着桌上震动的手机,瞥了一眼来电显示,犹豫几秒,极不情愿地接了起来。
“主任。”
那边传来何言的声音,“别紧张,没什么事,就是跟你说一声,去墨脱的名单这周要敲定了,你考虑好了没有?”
从去年十一月何言跟他提这件事开始,他就一直在斟酌。这时候问题终于被放到台面上,让他不得不做一个最终决断,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为难。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行不仅仅是出一趟远门那么简单。一旦去了,他就不会再回来,完成这最后一次工作之后便打算留在遥远的藏区,如同以往那样,什么都不带去,孑然一身地来,孑然一身地走,继续做天地间一叶飘蓬,无牵无挂,自由自在。
这意味着,他必须割舍下他迄今为止最难割舍的那一份牵绊。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这两天我就给您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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