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春生[重生]_化音【完结+番外】(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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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喻宵把所有能够当做两人相识一场的纪念的东西都留给了他,自己什么也没留下,如他所愿,孑然一身来,孑然一身走。

  沉香手串负载的是他们从年少初遇到经年后重逢期间的十二年时光,以顾停云为主角的短视频是他们成为室友后共度过一年的物证。然而这两件东西看起来都只跟顾停云有关,故事的另一个主角寂寞地置身事外。

  那位主角把所有怀念的东西都抛在了身后,包括一生仅此一次的、矢志不渝的、他误以为一厢情愿的恋慕。

  顾停云身边只剩下了一件东西,能够让他在想起喻宵的时候,不至于觉得太孤单。

  说来是巧,这也是一张当事人不知其存在的照片。老门东的夕阳下,镜头里的人因顾停云的一句玩笑话而笑弯了眼,那是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的笑容,爽朗快乐,活泼生动,遗憾的是拍摄者的抓拍技术太差,让这张千金难求的笑颜模糊在了镜头下,只能大致辨认出他的五官。

  暮色柔和,余晖如霰。景中人是心上人。

  那是一张很清雅很好看的脸,属于一个安静而温柔的男人,只不过他的这份温柔太不着痕迹,以至于顾停云在遥远的千里外思念起他的时候,搜肠刮肚也找不出几句他说过的温存话。

  他们两人之间,一点相爱过的痕迹都没有。因为故事还没开始,就已经憾然收场。

  这一天夜里,顾停云如何也无法入睡,于是披衣起身,独坐在灯下,翻开一本空白的笔记本,开始信马由缰地写字。

  2017年5月14日。

  他写下第一行字。

  现在是夜里十二点半,我睡不着,跟远在千里外的喻先生随便说几句话。

  喻先生,今年是我行走人间的第二十九个年头。这二十九年里,我有过两件很后悔的事。一是与至亲相龃龉,二是一度所托非人。所幸这两件现今已云淡风轻,不足为道。

  但后来又有了第三件。这一件,我恐怕永远也不能释怀。

  你带着行囊离去的那一天,我没有在第一时间拉住你,告诉你我同样执着于你,我早就愿意与你相守,我不希望你离去。

  这就是那第三件。

  你不要奇怪我用“同样”这个词。我知道你喜欢我。你说我厚脸皮也好,妄想症也罢,我就是知道你喜欢我。

  对不起,是我让你误会,让你以为我是因为你喜欢我,才勉强自己去试着接受你。是我一再退避,才让你言不由衷。

  但是阿宵,我不是因为你喜欢我,才喜欢你的。

  我要是知道我现在会这么喜欢你,恨不得那一年在便利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向你表白。

  我迟钝且愚笨。我自私且懦弱。我迟到了十三年。我喜欢你,坦诚而热烈,只是如今看来,已经不合时宜。我错过你。

  你还会回来吗?

  我在家里等你回来。祝平安。

  他合上本子,拿起手机,发出去一条短信,写的是日记的最后三个字。

  一直等了整整两天,也没有收到回应。

  作者有话要说:  [1]孟凡明《知秋》。

  第40章 惊雷

  爬雪山的前一夜,喻宵被同事拉着喝了几杯酒,头昏脑涨,回到房间之后刚沾到床,就枕着拉格潺潺的溪水声进入了梦乡。

  夜里下了一场雨,雨在檐下织成了帘。雨滴如珍珠般散落一地,无声地飞溅开来。

  风从山顶呼啸而过。小径上繁盛的红薯藤叶掩映着小小的拉格旅馆,里面安睡着即将踏上险途的人们。

  刚入睡没多久,窗外一道炸雷劈响,同室的两人都被惊醒了过来。喻宵还没有完全恢复清醒,竟条件反射般地从床上跳了下来,似乎想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环顾四周又不知道该去哪里,干脆在原地手足无措地转起了圈。

  小陈看到喻宵这副反常的样子,心生疑窦,从床上坐起来,试探着唤了一声:“组长?”

  喻宵闻言站住了,定定地看向他。窗帘没有拉,借着屋外的微光,小陈看到喻宵脸色煞白,表情惊惶,上下嘴唇皮微微颤抖着,抬起一只脚要往他这边跨,还没落地就又收了回去,是他从未见过的狼狈模样。那眼神空洞而茫然,像是被魇住了,神思还没回到身体里来。

  他担心地问道:“组长,你怎么了?”

  喻宵往后退了几步,撞在床沿上,失了重心,向后倒去。触及到床榻的时候,忽然把自己整个人卷进了被子里去,连脑袋都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小陈依稀看到那一团被子在微微地颤抖。

  莫非小时候被雷声吓过,留下了心理阴影,理智又被酒精洗劫了去,所以现在才会有这一系列的异常举动?

  他暗自思忖着下了床,蹑手蹑脚走到喻宵床边,小心翼翼地拍了拍那团被子,轻声说:“组长,没事了,雷劈不到我们的。”

  这一下突如其来的触碰似乎让喻宵惊吓更甚,抖得更厉害了。

  小陈慌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过了一会儿,被子总算不抖了。喻宵从被子里探出一个汗津津的头,小陈凑近一看,愣住了。

  他就说不该强行灌组长酒的!现在可好,被一道雷吓哭了。

  他非常自觉地竖三指对天起誓:“组长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喻宵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他没听清,凑近一些,问:“啊?你说什么?”

  “别走。”他听到喻宵呆愣愣地说,“别……走。”

  喻宵眼睛盯着空气,显然不是在跟他说话。小陈正愁该怎么安抚喻宵,在原地苦恼地踱了没几步,就看到喻宵忽然又躺平在了床上,不动弹了,接着阒寂的夜里便响起了他平稳的呼吸声。

  睡着了。

  雷声已经平息了下去。窗外只剩下夜雨潺潺,听来反而更加安详。

  小陈松了一口气,回到了自己床上,重新进入睡眠。

  喻宵跌进了一个梦里。

  梦里也是雨夜。他独自站在一个幽暗逼仄的屋子里,定定地看着紧闭的门,似乎在害怕什么东西的靠近。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他下意识地往墙角缩了缩,紧接着粗暴的敲门声响起,门被外面的人拍得震颤起来,本就有些松动的铰链在剧烈的撞击下摇摇欲坠。

  他战战兢兢地走到门边,小心地开了一条缝,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忽然出现在门缝里,充斥着酒意和暴戾,锋利如淬了毒的刀子般,惊得他往后退了一步,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看着外面的人推开了门,东倒西歪地走进来。他潜意识里知道这是梦,但还是本能地感到恐惧,甚至能闻到来人身上刺鼻的酒气,冲得他几欲作呕。

  他轻轻地叫了一声:“爸。”

  男人醉得厉害,似乎根本看不到屋子里有人,横冲直撞地往前走,差点整个人砸到少年身上。他伸手拽开了跟前的“障碍物”,随手把他甩到了一旁,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后,他听到一丝细微的哭泣。

  他定住了脚步,缓缓转过身,红着眼,瞪着被他甩到地上的养子,嘴角抽了抽,哑着嗓子道:“不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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