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草咸池_南枝【完结】(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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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岫将自己这些计划都一一记下来,将他的建议也一条一条写好。
只写了四页,楚岫就头痛地不想提笔,最后只好去洗洗上了chuáng。

想着皇帝今日可能不会来了,楚岫躺在chuáng上默默地望着窗户,也许是头太痛了,辗转着怎么也睡不着。
楚岫心里其实挺苦,楚岫原来处理着民生要务,工部户部礼部都在他的管辖之下,他虽然官位不高,却因为皇帝对他直接授权的原因,掌管着这个国家的最基础民生运作,他有时候也会想自己摄权太多,皇帝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会忌惮他想对他削权的。
这次他遭了暗算,身体这么差皇帝留他在宫中养病并且不让他上朝,直接隔绝他与外人的见面,他想得到皇帝这是打算不让他再碰触朝廷事务了。
楚岫做了那么多事,想着为国为民,而且他构想、组织修建修复的南方水渠还在准备阶段,还有迁都之事虽还没有在朝堂上提出来,但是最前期的准备工作已经在秘密进行,新的皇都封镜城的设计楚岫也有参加构想提议把关,然后,还有太多太多的事qíng了,楚岫本是一天也闲不下来的,但他现在必须闲下来。
开始他还能不断催眠着说服自己,说休息一下也是好的,身体透支厉害了,活不了多久以后还不是什么都办不到。
休息两三天人会觉得神清气慡,休息八九天就觉得心慌地厉害,无所事事的日子让人焦躁,休息上了半个月,楚岫心里也看明白了很多事,他开始做起原来那些不得闲的时候想做的事qíng,每天生活也过得充实,但是毕竟心里从此种下了心结,开始郁郁寡欢起来。

已是月底了,窗外根本没有月光,只有宫灯的微弱的光线在宫里散she氤氲着,楚岫望着窗子,心里想很多事qíng。
皇帝以前不来这里过夜都会让人来说一声,这次却没有。
其实楚岫也能理解,皇帝毕竟是三十来岁jīng力旺盛的男xing,自己身体现在这个样子根本没有办法和他过xing生活,皇帝能坚持一个月和自己在一起jīng神恋爱已经不容易了。
后宫美貌女子那么多,而且皇帝还有一个兰苑,听说里面有好几位姿容极其出色琴棋书画样样jīng通又有qíng趣的男宠,让皇帝守着自己也太没道理了。
楚岫这样想着,虽然能在道理上说服自己,但是爱qíng本身就是没有道理的事qíng,他根本没有办法用道理来说服自己的心,他心里难过的无法自已,心上的伤痛甚至比头痛来得更难受,只觉得胸口闷着一口气吐不出来,难受地咳嗽起来,外面守夜的宫女听到响动,提了宫灯进来看qíng况。
楚岫头趴在chuáng沿上,脸色嫣红,嘴角上一丝血痕。
“大人,您怎么了?”宫女莘兰点起chuáng边的两盏宫灯,才看到地上白色的地毯上暗红色星星点点的血迹。

“来人啊!快来人!”莘兰上前将楚岫半扶着,拿手帕给他擦了嘴角的血痕,马上对外呼唤。
楚岫半闭着眼睛,喘着气,没有多少jīng神,本来想叫莘兰不要声张,但是却没有力气说话。

之后秋风院里整个亮了起来,传太医的,端参茶的,去报告皇上的,虽然做得有条有理丝毫不乱,但是每个人的心还是沉重的,害怕皇帝怪罪下来。
楚岫已算是秋风院的主子,他虽然待人不亲近,但是却也从不苛刻下人,这里的宫人还能常常从他手中得些赏赐,加上皇帝对他好,这里的宫人在宫中地位便颇高,但大家也知道,在这里做事,伺候不好主子,让皇帝生气,很可能就会有重罚,丢掉xing命也是简单的事。
主子都病得发烧吐血了,还没有人发现,皇帝不发怒也是不可能的。只盼皇帝能减轻处罚。

皇帝比太医还先到,他知道楚岫算计他让秦月回京的事qíng,便很生气,根本不想去看楚岫,害怕去看了他就会伤害他。于是睡在御书房的偏殿里,但是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正有了蒙蒙睡意,就听到外面有人低着声音说话,之后便是一个小太监进来跪下了。
“皇上,皇上……”

皇帝心里不豫,睁开眼睛冷冷地道,“有什么事将朕吵醒?”
“出了事qíng,易大人咳血了,您要不要去看看!”那小太监颤抖着声音回到,头磕在地上不敢抬头。
皇帝听了,只觉得心里那堵着的气也散了,心痛怜惜之qíng马上上涌,起了chuáng,让人来伺候快速穿了衣服就向秋风院走去。

“楚岫,你怎么样?”皇帝到的时候,秋风院里灯火通明,楚岫躺在chuáng上闭着眼睛睛,脸上一片嫣红,探一下额头就觉得烫手。
chuáng边地毯上的斑斑血迹清理不掉,地毯也没有收,皇帝看得分明,那血就像印到了他的心里,让他害怕起来。

楚岫闭着眼睛已经昏睡了过去,皇帝坐在chuáng边抚着他的脸,眼圈发红,声音哽咽,“你不要有事!朕不要你有事!”

第六章 心结(一)

  沉黑的梦里又深又冷,那里让楚岫觉得恐惧,他害怕那沉沉的黑暗孤寂,他害怕冰冷,他害怕一个人在这孤寂中飘渺无重量。
他费了千辛万苦动了动手,手被另外一只手握着的,那只手温暖有力,楚岫像抓住一根浮木的溺水之人,握上那只手。
他敏感地知道这只手是谁的,这让他有些安下心来,之后睁开眼,眼前的东西也显得迷蒙,眼睛的焦距终于对准的时候,近距离的是一张刚毅霸气中却带着憔悴的脸,楚岫只看到了那一张脸上一双檀黑的眸子,眸子里是担忧还有见他醒来的喜悦,楚岫还在里面看到了里面很少才会出现的忧伤,那双眼眸里现在映着一个苍白着脸消瘦的人,楚岫知道那是自己。

“皇上!”楚岫轻轻唤道。
“身体感觉怎么样,太医马上就进来。”皇帝将楚岫身上盖的锦被拉上一些,将他的手放进被子里,准备起身。
“皇上!”楚岫伸出手拉住皇帝从chuáng上滑过去的衣袖。
“怎么了?”皇帝只好又坐下来,将楚岫的手握住。
楚岫摇了摇头,盯着皇帝看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道,“我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chuī了风受了寒,还有你太费心神了。以后好好休息不要乱想,身体就会好很多。”皇帝抚着手中白皙修长却消瘦的手指,温柔地说道,“现在已经是午后了,饿了吗,吃些东西怎么样?”

楚岫感觉恍惚,窗外明晃晃的阳光透过轻薄的宫纱窗帏照了进来,的确是午后了。
“吃不下东西,嘴里很苦,想喝水。”

皇帝吩咐了一下,就有宫人将一应东西端了进来。皇帝自己接过绞湿的细布帕子先给楚岫擦了手,再用另一张给楚岫细致的擦脸,楚岫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说道,“皇上,我自己来吧!”

“不要动!”皇帝半抱着楚岫,将脸擦了,又给楚岫披了一件外袍,垫了楚岫喜欢的软枕,才让他半靠在chuáng上。
皇帝喂楚岫喝了半杯蜂蜜水,又让他喝了一小碗参汤才亲手端了漱口水让他漱口,动作轻柔熟练。
楚岫不知道皇帝这又是做的哪一出,即使是他病了也不用如此的,再说楚岫并不认为自己是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病。
他脸上显出一丝粉红来,看着皇帝说道,“皇上,你这是何必,你还是去休息吧,我又没有什么事?”

皇帝并没有回答,而是扶了楚岫躺下,又让人放下了楚岫chuáng上的帐子,帐子一共有三层,这只放了最里层的那层薄纱。
皇帝坐在chuáng边的椅子上,透过薄纱看着chuáng上,楚岫琉璃般的眼望着他,像是清澈的泉水,可是这样剔透的一双眼睛里,谁知道它深处的心又是多么的复杂。

太医进来了,是一直为楚岫看病的吴太医,他并不是太医署里最好的太医,但他一直为楚岫治病,对楚岫最熟悉,也对他的身体和病qíng最熟悉。
他向皇帝行了礼,皇帝示意他起来,便从帐子里将楚岫的手拿了出来,在chuáng沿上用手垫垫了,吴老太医看皇帝动作小心,仿佛手中握着的手来自婴儿而不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从八年前,他便为楚岫诊病,到现在他已经要退休了,看着这两人一路走过来,所谓旁观者清,其实比这两人还明白他们之间的感qíng,感叹于皇帝用qíng之深,易大人心思玲珑却纤细,一个人因为地位受不得伤,一个人因为身弱心细受不得伤。
吴太医走过去为楚岫诊了脉,转向皇帝请示着说,“皇上,臣得看看易大人的面色。”
皇帝亲自将帐子掀起来半面,楚岫半闭着眼睛侧着脸,脸上虽平淡没有多少表qíng,但是吴太医还是能从那脸上看到哀伤和疲乏。

皇帝随着吴太医出去了。
chuáng边守着两个伺候的宫女。
楚岫翻了身将脸朝向chuáng里,是从他住在皇帝寝宫的时候就这样了,每次太医来看病必是要放下chuáng帐,仿佛他已经是那深宫里不让人见得的后妃,开始的时候他还不习惯地要和皇帝理论几句,后来皇帝还这样做,他就已经不想再说什么。
虽然面上已经妥协了,心里还是憋得慌。
楚岫又觉得闷闷地呼吸不过来气。
在chuáng上翻来覆去地辗转了几下,伺候着的宫女就马上询问出了什么事,有人又出去请示皇帝去了。
楚岫烦闷地不想回答,爬起来靠坐在chuáng上,皇帝进来挂起chuáng帐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楚岫敛着眉,浓密黑长的眼睫挡住了眼中的神色,他本不想理皇帝,但看到皇帝关心焦急的神色,最后还是答了一句,“胸口闷得慌,把窗户打开透些气可以吗?”

“不能chuī风,窗户不要开了。帐子挂起来了就会好些。”皇帝坐到楚岫身边去,将楚岫上半身搂到怀里,隔着衣物,在他胸口轻轻抚摩,“这样会不会好些,还是闷吗?”

楚岫靠在皇帝怀里,没有说话。
皇帝虽然无微不至地亲自照顾他,他能够感受到皇帝的万般柔qíng,但更多感受的还有皇帝的专制,他在皇帝这里没有一丝自由。

“楚岫,太医说你身体没有大碍,就是太忧心了。你每日都在想些什么,不能告诉朕吗?”
皇帝压好裹着楚岫的被子,轻轻地问道。

楚岫望了望透过窗纸照进来斑斓的阳光,还是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你这样要死不活地算什么呢,有话好好说不好吗?”皇帝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怒气。
太医检查都说楚岫只是身体虚弱,加上他天生带有心疾,虽然心疾不严重,平时只要注意并不影响生活,但是楚岫心思太过玲珑剔透,喜欢胡思乱想,他的忧思便会让他胸闷心痛。楚岫的身体只要好好调养便会没有问题,但心理上的问题,大家却是没有办法的,吴太医诊完脉便暗示皇帝,易大人心里多半是打不开和皇帝的心结,让皇帝想办法解决了这个问题,以后也注意不要让易大人胡思乱想才是根本。

“并没有什么话。”楚岫心思敏感,皇帝其实一直有气他怎么感觉不出来,此时便想退出皇帝的怀抱睡到chuáng上去。
皇帝将他箍得紧紧地,楚岫动弹不得。
“你也不用乱猜测了,朕会让你知道的。”皇帝语气沉闷,然后便吩咐外面的弥润起来。
弥润躬着身子,低着头听皇帝的吩咐,皇帝让他去御书房拿一个锦盒。

楚岫觉得头很重,又昏昏沉沉地想睡。
皇帝却抱着他让他有些难受,“皇上,还让我睡会儿吧。你也休息一会儿好吗?”

皇帝看楚岫没有多少jīng神,想他胸闷难受,虽然他胸闷难受的原因让人生气,但是还是心痛楚岫,就放他躺到chuáng上去睡,自己也让人伺候着脱了便服,穿着里衣睡到chuáng上去。

三层chuáng帐都放了下来,外面是晴天白日,里面却光线暗淡,楚岫侧着身将脸靠向chuáng里面,皇帝从后面将他搂到怀里。
身后紧贴的是皇帝温暖的胸膛,楚岫心里虽苦涩却也安心。

“朕知道你一直在调查秦月的事qíng,虽然没有结果,但你已经有猜测了是吗?”皇帝将手搭到楚岫的胸膛上,能够感觉到楚岫心跳一瞬快了,“你们没有相见已经有六七年了,而你们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也只有不到一年,你就这般惦记着她么,为什么还忘不了呢?”

“她是你的妹妹!”楚岫轻叹了一声。


第七章 心结(二)

  “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总是要担心的,难道你不担心吗?”楚岫蜷缩着身体叹息出口,那样的声音在chuáng帐里显得很寥落。

“她并不是你想的那般柔弱,若她是一个柔弱的人,天下男儿还有何颜面支撑下去?我给你说了吧,她从小跟着师傅在外长大,她那时候师门为她取名岚风,……就是你知道的秦岚风了。她自出生就因为血腥杀戮气息太重而无法养大,只好将她送出宫去,你根本无法想象她在外人面前是一副什么样子,所以,你才在这里做这些无用的担心。她根本不是你能够驾驭的人,你是不可能娶到她的,你和她在一起,你根本不可能活得好。听朕的话,不要再想她了,你明明对朕说爱我,怎么能改变呢?”
皇帝紧靠在楚岫身上,将他搂到怀里。

楚岫一双手紧抓着锦被缎面,柔滑的料子让他觉得一切都抓不住。
“她只是一个小姑娘而已!”楚岫将头埋到枕头里,闷闷地出口,“她以前也给我说过这些,她是笑着说的,可是谁知道她心中的苦,她说她其实最喜欢的还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她根本不想到处飘流,她无论命定如何,她是一个需要人关怀的女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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