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棉被,只有毯子!”售货员的声音有些刺耳。寄卖行太忙了,她根本就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更没有耐心照顾到每一个客人。
“那就要一床毯子和一件军大衣。”没有选择的权利,白曙只能有什么要什么了。
售货员从柜台里抽出一床红色的羊毛毯子,再拿出一件八成新的军大衣,放在柜台上。
“四十块!”售货员高声说道。
白曙二话不说,掏出四十元扔在柜台上,抱上毯子和军大衣,就出来了。
白金氏看着乖孙脸上被挤得冒出来的薄汗,有些心疼,忙从怀里拿出手绢帮他擦了擦。
白曙半弯着腰,低着头,任由白金氏轻柔地帮他擦汗。
“可真贵!”白金氏把手绢放到怀里,淡淡地瞥了红色的毯子和军大衣一眼。一碗年肉面五分钱,这毯子和大衣,都能买多少碗牛肉面了!
第128章
·
白曙抱着毯子和军大衣回到猫儿胡同的时候, 招来了胡同里长舌妇们的询问。
“我说白家老太,您这是花了不少钱吧?”
“质感看起来不错, 肯定不便宜吧?”
……
她们甚至还当着白曙他们的面,直接讨论起来了。
“白家这条件真是好,竟然有着这钱去买毯子和棉衣!”
“胡说, 我可听说了,白家外表看着光鲜, 里面呀,苦着呢!”
赵家媳妇的妈妈王奶奶年岁渐大, 但比起白金氏,她却壮硕许多,甚至也健康许多。不过, 她和以前一样, 还是喜欢和白金氏斗嘴。
“呦呵, 老虎婆, 你家这是从哪儿刮来的钱和票呀?这些东西,得费不少票吧?不,看起来是有票都买不到的货色呢,难不成是在寄卖行里买的?”王奶奶伸手在白曙抱着的毯子和军大衣上摸了摸。这买来的东西和她们自个儿做的, 手感就是不一样,好上很多。
白金氏昂着头着一张脸,故作倔强, 面上带着几分得意, “这可是给小红兵他们的!我家里的棉被还能盖, 衣服还能穿,哪里需要去买新的。这不是居委会说要捐衣捐被吗?那些小红兵为了革命离家千里,现在天气那么冷,可不能冷着他们了,所以我这才特地去买了新的!”
她的话一落,就引得周围的长舌妇纷纷赞叹。
“白家老太觉悟果然很高!”
“得了吧!别不是打脸充胖子吧?她家的条件,啧,你别不说,当初小红兵抄家的时候,我可是在的。比我家还不如!”
“哪能呀?她家人都穿得挺体面的呀!”
“哪里!他们穿得和我们都差不多的,旧衣裤,打补丁,充其量只是长得不错,才看起来体面……”
白金氏听到这样的话,嘴角有些抽搐,但是面上却是一派自豪的,心里也是骄傲的。这十多年的苦心经营,看来还真是有成效的。白家从曾经放高利贷的,成为了根正苗红的穷苦人家,成了被压迫的人民阶级!
白家每走一步,都挺艰难的。白金氏和白曙悄无声息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白曙的右手突然松了一下,毯子和大衣差点没掉在地上。
围观的人惊呼,白金氏快速出手,扶正毯子和大衣,她一脸惊魂未定地戳了戳白曙的脑袋,“哎哟,你可小心点,这东西金贵,别弄掉了!”
白曙呐呐不语。
等白曙和白金氏转身离开后,被留在原地的王奶奶,才装作诧异地跟周围的长舌妇说道:“这老虎婆,啧,竟然会这样骂她的乖孙?不得不说,她人虽然凶巴巴,但是在思想觉悟方面,还算是不错的。”
白金氏和王奶奶的关系,众所周知,两不相容,但是现在王奶奶竟然在夸奖白金氏,这令周围的一众长舌妇感觉到诧异。
“也是,白家老太在这一方面还真是没有可以诟病的地方。”
“她以前宠她那乖孙宠成什么样,大家都知道,那可是她的心肝儿呀!现在她竟然为了小红兵骂她的乖孙,真是活久见了!”
……
白金氏和白曙这一场戏演得不错,至少猫儿胡同的长舌妇都对白家老太改观了。白家在猫儿胡同里,本来就是根正苗红的,这会儿更是多了拥军爱国的名声。
白曙和白金氏刚走到家门口,就听到了身后的自行车铃声。
“叮叮叮——”
骑着自行车,斜背着一个军绿色邮差包的邮递员在白金氏面前停下来了。
“白家老太,您家来信了!”
这个邮递员负责派送这一片的信件,对白家老太,他自然不陌生。
白金氏诧异,她猜测不到这时候是谁会往白家寄信。
白金氏接过信件,一看信封,就明白了,是那个不争气的蠢货——白梅。
“辛苦了。”白金氏道了一声谢,但并没有当场把信件打开。
白家正房里,白曙把新棉被和新棉袄放在床上后,才从白金氏那里拿过信,念了起来。
这已经是白梅的第三封信了。
第一封信是白梅刚到边疆建设兵团的时候,寄回来的。信里的字语行间,满是壮志昂扬,满是对未来的期待。
一句“宁做边疆一颗青松,不当温室里一朵花”,令家中几个小青年热血沸腾。特别是白义真是恨不得跟白梅一样,偷了户口,往那边疆去。
但是刚接到第一封信不久,第二封信在三天后到了。信中,白梅的语气已经有些沮丧了。边疆太荒凉,跟大都城根本就没法比,那个地方太落后,她们生活极为不便。但是这是她的决定,她的选择,她一定会坚持下来,为了共产主义而不断奋斗!
这第二封信,让白义蠢蠢欲动的心,开始冷静了下来,他觉得白梅到边疆支援建设的事情,虽然伟大,但到底还是当兵更适合他。
而第三封信,开头一句,就紧紧抓住了白家人的心脏。
“奶奶,救救我!我错了……这里太冷了,我的手起了冻疮,肿得一碰就痛,我的耳朵已经被冻坏了,我的脚已经皲裂了,我真的太难受了……奶奶,您是家里最聪明的,爷爷,您是家里最睿智的,求求你们帮帮我……我真的想回家……”
白曙有些读不下去了,信中的白梅,情感太过于激烈。
此时,正房大门被推开,白三朝和刘英就站在门口。
刘英已经泪流满面,白三朝脸色早已铁青。
刘英跌跌撞撞地走到白曙面前,眼带哀求,白曙心领神会,很自然地把信递给她。
自从刘英和白启后离婚回到白家之后,就像是个透明人一样,每天本本分分,除了上班下班,干活吃饭之外,就一直窝在房间里,不怎么出来。也只有家里收到远方的来信,她才会产生波澜。白曙不知道她是在期待谁的信,但是却也没有过多干预。他能保证她有吃有喝,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刘英拿着信的双手不断颤抖,她看得很慢,边看边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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