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爷来过?”宋以尘眉尖微蹙, 狐疑地望向谢爻。
“没——”谢爻言简意赅, 不打算多做解释:“进去罢。”
塔内森冷, 血腥气浓烈,灵火幽幽,骨灯引路, 让人不寒而栗。
沈昱骁的眉头越蹙越紧:“两年前的灵试,还不是这样……”将方才的话换了几个字又重复一遍。
宋以尘哂笑:“也不看看如今长乐使是谁。”
谢爻扶额,啧了啧:“砚儿的品味,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呐……”
他这人,即使有人拿刀架在脖子上,也能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说笑。
但三个时辰后,一行人升入第三层塔,即便是谢爻也笑不出来了,塔内散落着被噬魂之人的魂烟,未来得及净化,密密麻麻漂浮于空气中,不用灵探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果然,塔内的情形与梦境中相似,甚至更不堪……”沈昱骁毫不掩饰面上的愕然。
宋以尘打开灵匣,将魂烟一点点小心翼翼的收集起来:“有了魂烟为证,谢砚修炼噬魂术的事实摆在这里,看他如何狡辩。”
可谢爻觉得,谢砚的人设和名声还能抢救一下。
“沈公子、宋公子,我认为此事未查明之前,还是不要声张为好。”
宋以尘微微眯起眼:“事已至此,还请前辈以大局为重,先前谢砚如何针对无冬城,前辈是忘了么?”
“……可即使以魂烟为证,也不能说明就是砚儿所为。”谢爻依稀记得,书中有描述无乐塔隐藏有通往鬼域的秘境,只是被建塔的前辈封印住了。
看谢爻一脸不信,宋以尘继续道:“我若是遇上这等恩将仇报的侄儿,定毫不迟疑清理门户。”
少年,想要将主角除之而后快之人,不是炮灰就是大反派,都没有好下场啊……
“宋公子,不是我袒护砚儿,即使真是他所为,你们又打算如何对付他?”言下之意,你们怕是拿他没办法,这是大实话。
宋以尘目光阴沉,嘴角抽了抽,终究没说出什么,显然被戳了痛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谢砚在长乐海拥有怎样的权力与威望。
“谢前辈,这也正是我想问之事,如果阿砚当真步入邪道,前辈打算如何待他?”沈昱骁抬起眼,锐利似剑的目光似要将谢爻的脸射穿。
沉吟片刻,谢爻一字一字道:“自然是将他拉回正道。”
他认为自己已经成功将侄儿掰直,再拉回正道也不是什么难事,大不了又削一些神魂给他做药……
虽然只是书中虚构的人物,可到底朝夕相处了这么久,付出的感情决不是假的。
“好,我相信前辈。”漆黑的眸子深沉似海,四目相对,这一刻谢爻真真切切感受到,沈昱骁这家伙能统领长乐海,也不全是托了设定的福,个人魅力还是有的。
当然,比起他的砚儿,就弱太多太多了……
“塔内瘴雾浓重,我们还是赶快离开罢。”如何应对可能已经彻底坏掉了的谢砚,谢爻心中还没底,若说对方真是那种丧心病狂大魔头的样子倒还好,可偏偏在他面前又是乖巧体贴的侄儿……
宋以尘将灵匣收入衣襟,三人沿原路返回,还有一点很令人匪夷所思,塔内竟未见一只魑魅魍魉,只有影影绰绰的魂烟飘荡在暗幽幽的空间里,十分诡异。
要知道,无乐塔可是灵试试炼塔,锁了无数凶残的阴灵鬼怪,品阶次一些的还不得关在塔内,如今这样风平浪静太不正常了。
三人一路无言,各怀心事,沉默着又走了三个时辰,却仍在第三层塔内打转。
并非迷路,而是不知不觉陷入了迷阵。
“此阵法诡谲多变,你们务必小心。”瘴雾四起,铺天盖地白茫茫一片,糊住了人的五感,谢爻将灵力汇于掌中,按在剑鞘上的手骨节泛白。
来的时候并无此阵,要么阵是活的,他们无意间激发了阵法,要么塔内有一双眼睛,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临时设阵将他们困住。
雾色渐浓,也渐渐由白转红,是血的颜色,浓烈腥臭,伸手不见五指,谢爻在红雾中辗转探路,总觉得此情此景莫名熟悉,却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沈公子,上次你们参加灵试,可有见过血雾?”
兴许是因为雾太浓,声音一传出去,就似被无形的屏障隔开,软绵绵的吸进雾色里,如同水滴入海绵,无踪无影无形无迹。
“沈公子?”还是无人回应,谢爻心中咯噔一跳,顿时额冒冷汗。
蓦然回头,身后除了血红的浓雾外,哪里有半点人影,他心跳如擂鼓,再次提高音量确认:“沈公子?宋公子?”
久久无人应答——
谢爻一颗心往下沉,在血雾中,他与沈昱骁宋以尘走散了。
在这阵中呆的越久,灵脉凝滞之感越强烈,谢爻心知是自己神魂尚未恢复,被瘴气入侵了,如今困于阵中逃脱不得,凶险万分……
谢爻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在浓雾中摸索前行,他倒是好奇这无乐塔中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魑魅魍魉。
行了片刻,忽闻泠泠水声,循声而去,是一道瀑布,瀑布的水也是殷红的,与周遭红雾融为一体,散发着浓烈的腥气。
太熟悉了,熟悉得令人不安,记忆与真相之间似隔了一层窗户纸,戳破就会真相大白,令人忐忑的真相。
雾渐渐散了,谢爻走近,隐约看到血瀑后站着一个身影,欣长挺拔,负手而立,面孔半隐在披散而下的长发中,看不分明。
他记起来了,顿时脸色煞白头皮发麻,此情此景他梦到过,在遇见夜行子那晚,同样的血雾,白骨成山,血流成瀑,上次没看清梦中人的面孔,这回几乎不用看他也能确认——
“砚儿!?”
对方不答,隔着瀑布腾起的水雾,狭长的眸子盯着他,似笑非笑,看不真切,脸是熟悉的脸,却又十分陌生。
不对劲——
谢爻下意识想转身逃开,却发现全然动弹不得,身子如坠冰窟。他脑子转得飞快,揣测眼前的谢砚兴许只是幻象,咬破舌尖想让自己清醒过来,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口腔,“幻影”却未曾消散。
“九叔以为,我是幻象么?”声音近在咫尺,捎带着笑意,却让人不寒而栗。
冰冷湿濡的触感从后颈一路蔓延至锁骨,谢爻全身血液凝固,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对方几乎是以一种将他从背后抱住的姿态,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意犹未尽的描摹玩弄他锁骨的形状,手指修长冰凉,似毒舌的信子滑过皮肤。
虽然容貌、声音、对方的灵息都是谢砚没错,却让谢爻觉得陌生,此时此刻对他动手动脚之人,是谢砚,又不是谢砚。
世间只存在易容易声的咒术,灵息却绝对效仿不来。
“九叔为何抖得如此厉害,是不喜欢被我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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