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头没脑的发问引来了司无正的长叹。
他仰起头看天上的残月,答非所问:“不记得了,我只记得那天清未刚被接进司家,我头一回见他就是在这样的夜晚,他从轿子上下来,根本没有注意到躲在夹竹桃树下的我。”
“其实也没过多久,但我却觉得过了好多年,久到再见他时欣喜若狂。”司无正又轻轻咳嗽了几声,“明知道不属于我的人终于变成我的了,我如何不高兴呢?”
“可……”裴之远绞尽脑汁,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颓然叹息,“虽然我没亲眼见过你这样的‘人’,但也知道违抗天道,必不能长久。”
“长久?”司无正登时冷笑出声,“我要长久做什么?他活多久我就活多久。”言罢温柔地瞥了一眼半掩的房门。
裴之远只得摇摇晃晃地飘起来:“那司大人就听我一句忠告吧,赶快想办法离开李府,要不然你体内那东西压抑不住,非但会影响到你不说,也总有一天会被清未察觉的。”
鬼魂说完身形就融进了夜色,司无正又咳出一口血,继而咬着唇狠狠用拳头捶身边的墙,眼里满满都是狠厉。
——已经压制你这么些年了,再多几日又何妨?
乌云又将月亮遮住了,司无正回到房间时,清未正用沾了清水的帕子擦桌子。
“我听见你咳嗽,想必是不能沾灰的缘故。”他不等司无正开口就自顾自地解释。
司无正立在温暖的烛火里,等清未说完,双手一张抱住他的腰:“嫂嫂。”
“怎么?”
“没事,就想叫叫你。”
“那就叫吧。”
“嫂嫂。”司无正咬住他的耳垂,“你喜欢我的吧?”
清未觉得这问题幼稚:“你又吃哪门子飞醋?”
“嫂嫂就说喜不喜欢吧。”司无正把脸埋进他的后颈,闷声闷气地嘀咕,“嫂嫂还记得第一次见我的场景吗?”
“记得,是我成婚那晚吧。”
他果然不知道司无正在更早以前就见过他。
司无正一屁股坐在床上,委屈地倒下来,也不说缘由,只没头没脑地抱怨:“憋屈啊,憋屈。”
清未把沾了灰的抹布扔到一旁:“你到底是怎么了?”
他坐到司无正身边:“总觉得……”
“总觉得什么?”
“总觉得你最近有些不对劲。”清未犹豫许久,终是把心里顾虑的说了出来,“自从见了双生鬼,你就好像……好像变了一个人。”
他担忧地凑过去,替司无正把散乱的衣领抚平:“不论是对待家里的鸡,还是来李府,你都很……”清未顿了顿,“很焦虑。”
细细想来,司无正的异样就是从那时起初露头角的,他原先以为是自己坦然面对这段感情的缘故,才使得司无正较之先前的阴郁有所改善,如今想来却不是。
一个人的言行举止不会在短短几日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司无正确实也没有大的变化,所以清未并不觉得双生鬼上了身,但日夜相处间,他还是隐约察觉出了细微的违和感。
第三十五章 嘤啼(10)
这种违和感就像一汪清水中的涟漪,平时看水时看见也不会觉得奇怪,可当视线汇聚以后就忍不住思考是什么引起了波纹。
清未如今就抓住了涟漪的源头。
他想起刚死而复生时看见的司无正:话不多,相处时与现在一样总会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可不会使小性子,也不知是不是与自己越来越亲密的缘故,如今时常像个孩子似的闹脾气。
寂静的夜里,再细微的声响也宛如惊雷般在耳畔炸响,清未的思绪被司无正的轻咳打断,他不由自主凑过去:“没事吧?”
司无正趁机攥住他的手腕:“我不是双生鬼。”
“我知你不是。”清未愣了愣,“可你……还是‘你’吗?”
司无正闻言也愣住,嗓音里的颤栗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嫂嫂何意?”
他咬着嘴唇低头:“你别生气,我只是有种感觉……你身体不好并不是天气的缘故对不对?”顿了顿,清未灵光一现,“你第一次咳嗽是在我刚复活的时候,后来渐渐好转,如今病情反复,难道是因为我……”
他声音又低沉下去:“不对啊,我在李府并未受到任何的伤害,你的咳嗽来的突然,应该与我无关。”
明明隐约摸到问题的症结所在,却无论如何也触及不到真相,哪怕对象是司无正,清未心里也控制不住地生出几丝埋怨。
“我觉得你就是你,可我也不希望你背着我伤害自己的身体。”最后他颓然放弃了思考,端着烛台起身,走到墙边关窗户,“司无正,我是死过一次的人,平生也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我只希望你平安。”
烛光映在泛黄的窗纸上,像孤独的野草在狂野上肆意生长,清未说完有些脱力,觉得所说所想司无正未必能领会,说了也是白说。
果然他回头的时候,司无正的眼神颇为空洞,坐在床边神游天外。
清未叹了口气,吹熄几盏烛台,走回去犹豫着亲了亲司无正的唇角,这人的唇从未像现在这么凉过,大概是心里有事的缘故,甚至没有给清未回应。
“我知道你是谁。”他把额角贴在司无正的颈窝里。
司无正反手抱住他,深吸了一口气:“这么说……你是当真喜欢我?”
清未哭笑不得地推了司无正一下:“说正经的。”
“你喜欢我。”司无正只固执地重复这句话,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抱住他就舍不得撒手。
“喜欢。”他也只得出声安慰,继而诧异地发现将深埋心底的情感说出来并没有想象中的怪异。
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就是纯粹的欢喜。
于是清未又吻了过去,这次司无正很快掌握了主动权,手也窸窸窣窣地穿过衣料,抓住了腰带。他没发病,清醒得能看清床帐上交叠的身影,亦能感受到颈侧灼热的喘息。
热潮像是吐着信子的蛇,以心口为起点,飞速蜿蜒到四肢百骸。
窗外偶有风声,也有遥远空洞的更锣,仿佛另一个世界被隔绝的喧闹,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散落人间。
更灼热的触感在身体深处迸发,清未陡然回神,抓着司无正的手臂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于是只能去亲去吻,最后变成了撕咬。
他终于能说话了:“我……我犯病时也是这样吗?”
绚烂的情潮宛若绽放的烟火,清未挺起腰在司无正的怀里蜷曲,羞耻感淹没在灭顶的快感里,他依附着那具滚烫的身躯,头发凌乱地披在被褥上,摇曳的烛火烧到了他的前胸,也是被司无正揉捏的地方。
后来一切声音都如潮水般褪去,只剩清未黏稠的喘息在破旧的卧房里回荡,他忽然有些伤感,原来自己错过了那么多美好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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