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未着实被这句话震了一下。
但他们现在身处贤妃宫中,首要任务还是对付邪祟。没了两个附身太监的鬼魂,偏殿里安静不少,司无正与清未对坐在廊下,商讨下一步该怎么做。
司无正主张穿着太监服去打探消息。
不过清未并不赞同,他说:“就算穿了太监的服侍,白日里看你的气势也不像是个太监,倒不如让我去,还能装得像些。”
司无正忍俊不禁:“你这是说自己像太监?”
“你竟还有心思开玩笑?”他颇为无奈,解释自己没习过武,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模样自然更不容易引起怀疑。
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司无正又收敛神情:“但这样,我岂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清未却说不然:“你还记得一开始皇上告诉你的那些关于贤妃娘娘的事情吗?”
一切的开端都源于贤妃的一场梦,梦里有一口古井,而井中爬出了邪祟。
“我原先当这是贤妃娘娘的梦魇,并未细想,如今却觉得这口井是关键,虽然贤妃宫中没有井,但不代表整座皇宫里没有井。”
清未的分析条理清晰,司无正也猜出他想要做什么:“你是让我去找井?”
“嗯。”
“其实……不必了。”司无正搁在膝盖上的手动了动,“若是我没记错,以前德妃的宫里就有一口井。”
即使清未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乍一听德妃娘娘宫中有井,心还是一沉。他已经猜出司无正与德妃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是贤妃梦魇时梦见的当真是德妃宫中的场景,那这个邪祟岂不是……他立刻将荒诞的猜想从脑海里赶去,抓着司无正的手站起来。
第五十章 井妖(10)
“无论如何待在这儿是找不到线索的,我先去前面当差,你去看看德妃宫中的井。”清未说得犹豫,临别前还摸了摸司无正微凉的脸颊,“天一黑我们就在这儿会合,别忘了。”
离开偏殿时,清未回头望了一眼,司无正孤身一人往寝殿外走,影子在院子里拉得极长,看上去格外落寞。
其实清未让司无正走也抱着私心,若是真相当真和他想的一样,那么司无正留在偏殿,见了冤魂,肯定不知道如何自处。他想到这里叹了口气,收拾心情往正殿靠近。
贤妃的寝殿白日看起来很正常,许多小太监拿着扫帚打扫小道上的落叶,清未沿着路低头行走,趁无人注意,也拿了把扫帚。可能是贤妃的寝殿太大,再者不停的有新宫人进宫,清未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大家各司其职,甚少有人交头接耳,有的也是……荀大义。
刚刚溜走的小太监正蹲在角落里和几个同样无所事事的太监嗑瓜子,裴之远拎着扫帚无奈地叹息。
清未思忖片刻,走过去拍了拍裴之远的肩。
“啊……”裴之远愣了愣,示意他瞧荀大义,“打探消息呢。”
荀大义这个厉鬼,关键时候还是能派上些用场,尤其是打探消息,裴之远过于正直,和小太监说不上几句话就冷场,更不用说聊贤妃这么私密的话题了,反观荀大义,一掌心的瓜子就能换来一堆秘密。
清未便和裴之远一同扫地,趁机偷偷谈话。
裴之远边扫地边叹息,说:“其实啊……贤妃娘娘的梦魇**不离十是被附身了。”
“就跟被你们附身的太监一样?”
裴之远想了想:“一样,又不一样。”
“为何这么说?”
“因为……”裴之远把扫帚柄夹在胳肢窝里,掰着手指跟清未细数原因,“首先,我和荀大义的怨气都不深,不足以让人梦魇,其次,我们附身的目的不一样,这两个太监不过是我们随意挑选,并非刻意寻找来的肉身,贤妃娘娘却不同,若是邪祟并不是有意借用她的肉身,为何还要刺绣呢?”
“贤妃娘娘是如今圣上面前的红人,六宫中就数她最能接进皇上,如果邪祟有什么话想传递给当今天子,只有贤妃是最合适的人选。”
天边刮来一阵冷风,地上的枯叶打了几个漩,清未拄着扫帚沉默半晌,问:“听裴大人的意思,是已经认定邪祟的身份了?”
“不是认定。”裴之远把飞起的树叶扫到墙角,“是……事实大抵如此。”
“你说,这深宫六院里有冤屈的人会少吗?能承受着龙气作乱的邪祟,一来的确凶厉,二来只怕是连皇上都有亏欠她的地方。”
裴之远说完,他们又静默了会儿。
其实不用裴之远说,这些道理清未也明白,他只是不愿意相信那个不断游荡在他们周围的邪祟是德妃娘娘的冤魂罢了。
世间种种太过繁杂,不论是人也好,是鬼也罢,竟都逃不开一个“情”字。
远处忽然有太监拔高嗓音唤:“贤妃娘娘起驾!”
四周的小太监闻声跪作一片,裴之远也拉着清未匍匐在地上。他听着抬轿撵的下人沉闷的喘息,伺机抬头,奈何贤妃离他实在太远,清未只瞥见层层纱帘中的倩影。
贤妃进宫的时日不短了,瞧着身影却像是少女,当真是岁月匆匆也格外怜惜美人,怕是脸上也寻不出什么年龄的痕迹。不过就算寻得出,皇上顾忌首辅在朝中的权势,一时半会也不会冷落了她,当真是仗着母家,哪怕一辈子膝下无子,在宫中的地位也无人超越。
贤妃娘娘出行的阵势极大,清未的膝盖都跪疼了,宫门才关上,而宫门一关,整座寝殿都像是松了一口气,连带着扫地的小太监们也活络起来,甚至还有几个蹲在地上弹石子,或是拿碎银子赌钱。这时荀大义也看见了清未,嗑着瓜子一步一颠地过来。
张口就问司无正的去向。
清未好笑地望着厉鬼:“他去查古井了。”
荀大义瞬间松了口气,坐在一旁的花圃边嘀咕:“我算是明白了,这些太监都和我们一样,没进宫几天,稀里糊涂的,还不如我知道的多呢!”
“要我说,咱们不潜进寝殿亲眼见一见贤妃梦魇的模样,是彻底找不到线索咯。”荀大义说完,挥手把瓜子壳扔到草丛里,被裴之远狠狠地瞪了一眼,又灰溜溜地跑过去扫。
清未跟着扫了会儿地,因为贤妃不在宫中,所以神经全然没了先前的紧绷,但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的。死而复生以来,他基本上没和司无正分开过,此番在宫中为了贤妃与德妃的纠葛逼不得已分头行动,他心里其实是没有底的。
因为清未是人,哪怕死过一回,依旧是人,与荀大义和裴之远这些鬼魂不同,他再死一回怕不是就真的死掉了。而司无正虽然瞧着也是寻常人类,但清未能感受到不同,不仅仅是身份地位,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比如司无正的刀能削断厉鬼的指甲,比如是半个鬼差的裴之远都对司无正颇为客气。
说到底清未才是所有人当中最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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