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个家伙不是这落云寺的方丈吗,怎么这么有闲,总是来找他们瞎扯?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方丈是这么清闲的一个差事。
听到季榆的话,方丈转头看了看已经高高升起的日头,而后很是认真地承认了错误:“是贫僧的不是,还望小施主恕罪。”
季榆:……
对方这么配合他的无理取闹,他反倒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方丈说笑了,”被季榆这么一闹腾,方才那种说不清的气氛立时散了去,百里承也恢复了平日里该有的姿态,“不知方丈找我们,有何要事?”
“寺中准备了早膳,”方丈闻言,也没有继续打趣季榆,转而说起了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若是两位施主不嫌弃,可以与我们一同用膳。”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或者我也可以让人送一些过来。”
以季榆的当前的情况,让他自个儿走过去,实在是有些太为难人了,而要是让百里承背着……想到那样的画面,方丈的眼中顿时浮现出一丝掩饰不住的笑意来。
“那就有劳方丈了。”显然也知晓季榆眼下的状况,百里承没有犹豫多久,就点头应了下来。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方丈才出声告辞。
“施主,”看了百里承一眼,方丈忽地出声说道,“请勿要忽视自己的内心。”
说完之后,他也不去理会百里承听到这句话之后的反应,径直转过身离开了。
“他这是想要努力挽回一下高僧的形象吗?”伸长脖子看着缓步离去的老者,季榆忍不住出声问道。
那些得道高僧不都是这样神神叨叨的,看起来十分高深莫测吗?
听到季榆的话,百里承一下子笑了起来:“别胡闹。”
但是,他居然真的觉得对方的话有几分道理是怎么回事?
没有再去思索刚才那句听着似乎饱含深意的话语,百里承合上房门,转身走回了屋里。他总不能就这样穿着内衫,跟个傻子似的站在门口。
和早膳一起送过来的,还有昨日方丈所用的药膏,这东西的效果的确显著,不过是一个晚上过去,季榆脚踝上的红肿就消退了许多,已经勉强能够下地行走了。
只不过,不管怎么样,季榆都是绝对不会再让那个家伙,去碰自己的脚腕的。
为了季榆脚腕上的伤,两人在落云寺多停留了几日,待到他差不多痊愈之后,才告辞离开。
所幸方丈并未嫌这两个不属于落云寺的俗世之人麻烦,让人提着扫帚把他们给赶出来,反而像是寻到了什么乐子似的,总是时不时地过来转悠一圈,欣赏某个小家伙被逗得咬牙切齿的模样。
……所以说,作为一个香火鼎盛的寺庙的住持,这个老家伙就真的没有其他需要忙的事吗?!
第三次尝试趁着方丈睡着的时候剪掉对方长长的眉毛失败,季榆气哼哼地把手里写好的字塞到了对方的怀中。
他知道落云寺香火旺盛,对方定然不需要什么金银之物,索性就自个儿写了一幅字当做礼物。
不是他自夸,他的夫子可是不止一次夸过他的字来的。说不定等今后哪天他出名了,他的字可就一字难求了。
展开手上的卷轴看了好一会儿,方丈才将它收了起来,对着季榆略一施礼:“那贫僧就替落云寺谢谢小施主了。”
“只是,”说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了一下,“过分工心,只会适得其反,”他抬起头直直地对上季榆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还望小施主牢记于心。”
季榆闻言有些发愣,直到和百里承一起回到府上,都没有回过神来。
“怎么了?”注意到季榆这一路上那反常的沉默,百里承的眉头略微拧起,忍不住出声问道。
这个孩子的性子,他是最了解不过的,尽管许多时候,对方都让人省心得过分,但有的时候,这个小家伙却恶特别容易一头钻进死胡同里,怎么都绕不出来。
百里承不知道先前方丈所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并不希望季榆因此而陷入其中。
像是蓦然从睡梦中惊醒似的,季榆看着面前的人,下意识地张口想要说话,可话到了嘴边,他却又忽地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百里,”好半晌之后,他才开口喊了一声,这两个无比熟悉的字眼从口中吐出来,依旧带着那般令他沉迷的音律,“你不要喜欢曲长歌,好不好?”
没有料到季榆会在这种时候提起这件事,百里承不由地有些惊讶,但若是这么做能够让眼前的这个孩子安心,他不介意将这个自己曾回答过一次的问题,再回答一遍。
“好,”低下头看着季榆的双眼,百里承的语气郑重得犹如许下一个一定会坚守的诺言,“我不喜欢他。”
听到百里承这丝毫没有任何犹豫的答案,季榆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动了动,蓦地笑了起来。
“那我去医馆了啊,”一边说着,季榆一边往屋外走去,还不忘扔下一句,“别跟过来!”
百里承:……
是他的错觉吗?怎么有种自己被耍了的感觉?
百里承觉得,没法猜透自家小孩的心思,真是一件令人感到忧伤的事情。
第76章 第四穿(九)
午后的阳光带着些许慵懒, 照在人的身上,带起一股懒洋洋的暖意。
曲长歌闭着眼睛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只觉得那些微的困意一点点地弥漫了上来。
有脚步声从远处靠近, 曲长歌的手指颤了颤, 没有睁开双眼。
他这个地方虽不是闹市,但来往的人也向来不少, 想来不会有什么人有那个胆子, 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逞恶, 而若是来人是为他而来, 自会说明来意。
“曲大夫?”少年熟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曲长歌的睫毛轻轻地颤了颤,并未作出任何回应。
这个人前些天和百里承一同离开之后,非但一连几天都没有露面,就连一点消息都没有传来,要不是百里承的将军府上一直风平浪静的,他说不定都要以为对方出了什么岔子了。
按理来说,季榆既不是他的弟子,也算不上在他的医馆中做工, 他们两人甚至连友人都算不上, 曲长歌不该太过在意那样一个, 充其量只能说得上是赖在他的医馆当中的人, 可他却总是控制不住地去想那个人会和百里承一起去做什么,对方和百里承在一起的时候,又会是什么模样。
分明以往他的这个医馆里, 也都只有他一个人,但唯有这两天,他感到这个地方安静得有些过分。
有许多次,他在整理药材整理到一半的时候,忽地抬起头来,想要和本该在不远处的人说上两句话,最后却只是对着空旷的屋子发愣。
曲长歌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养成一个习惯,竟然是这般简单的事情,简单到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另一个人的陪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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