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烟平生最见不得别人流眼泪。他仔细想想,觉得小花说的也对。她瘦瘦小小的,自己带一下不会太费力。再说她现在肯定和自己一样心急如焚。这城中官差也不知道走完了没有,要是她心神不宁出了事,自己日后也会后悔。他想到这里,便道:“我带你去,但是你一定要听我的话。”
小花点点头。
于是江烟两手往小花腋下一抄,运起轻功,就往东南面而去。
***
时辰已近晌午,太阳当空。不过冬日的阳光并不骄烈,照在人身上还有一点淡淡的暖意。
两旁的山上光秃秃的,山顶和小道上的积雪已经融化的差不多了,积水顺着山脊滚落下来,在山脚汇成一道小小的溪流,在入山口的小道前潺潺流淌。
四辆囚车在狭窄的道路间缓缓前行。
王福昨日晚上接到的上面下达的命令,说要在三日后就要将凑够的人压到彭城去。彭城临近东海,在大梁的东边。上锦城虽说也在东北境,同占个“东”的方位,可这距离,却是差的十万八千里。
上面的人催得紧,王福也没有办法。他一大早就带人挨家挨户地强征,上面的人要一百男孩女孩,他年前已经征了一批。眼下时间紧,他要想在三日后就到彭城,今夜就得在安泰城歇下。这一时半会儿找不到那么多人,他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手下拿些别的人来胡乱凑数,大不了到时同彭城的长官吃吃酒,席间同他说说,想来应当还是能够通融的。
王福想到这里,眼看这时辰差不多了,等会儿还要一刻不停地赶路,便对他身后的官差高声道:“就在这歇息一会儿。”
手下人听到长官的命令,就将囚车暂且停在山道旁。
官差们靠着坐下来,将身上包袱里带着的饼子,肉干拿出来吃。这干粮难咽,嚼久了还让人腮帮子发酸,他们便时不时就一口水吞下去。
为了防止人逃跑,被抓来的孩子都是坐在囚车里的。他们一大早就被人从被窝里拽出来,一口饭都没吃上,有的连一口水都没喝到,这时嘴上干,肚里饿,却只能看着官差手里的干粮直流口水。
有个年纪稍微大一点的,胆子也大些,便不由得问道:“各位官爷,没有给小的们的食物吗?”
王福嗤笑道:“路都没走的人吃什么饭?再饿一下午就到安泰城了,到时候再吃。”
那人又觍着脸讨好道:“那官爷们可否赏脸给小的们一点水喝?”
王福一鞭子打过去,喝道:“就你屁事儿多,再说话,就打得你说不了话!”
那人一瑟缩,就垂下脸去。旁边几人到底年纪轻,面露不忿,却也不敢说什么。
王福见这群人终于安静下来,就让自己的手下看着点,他去方才看到的溪边去取点水,顺便在林子里解个手。
手下人连连点头。
溪边离囚车停的地方比较远,远在还没进山道的地方。王福弯身取过水后,将水囊和挂到腰间,就走到林子里面深一点的地方。
他解开裤子,正准备就地小解,就忽然听到身后一阵动静。他还没来得及回头,后脑上一记重击,他整个人就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了。
江烟收手,冲躲在树后的小花点点头,就把倒在地上的人拖进林子深处,开始换起衣服来。
他先前带着小花追着囚车一路跟到这个山隘口,好不容易才等到这群官差停歇的机会。
江烟之前同小花在跟踪囚车时绞尽脑汁想过无数对策,他一直在想着要怎样才能在七八个官差的眼皮底下顺利地劫走商宁和那个醉鬼。到了这时,江烟才后悔自己从前没有好好学武功,不然这时不就可以像江湖上的前辈一样以一敌十,劫道劫得轻而易举了吗?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一个好的方法,倒是这个官差自己送上门来。江烟想着这或许是此行唯一的一次机会了,毕竟接下来按照路线他们应当就要到更大的东边的城镇去了,往后想要劫囚车更是难上加难。因此他也顾不上自己很有可能被认出来的风险,只能迎难而上了。
江烟换上躺倒在地上的官差的衣服,叫小花在林子里等他,然后走出去,往山隘口那边走去。他的身形和步法同这官差头子都有差,心里很有些害怕在走路途上就叫人觉出不对来,因此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不要这么早就露出破绽。
结果他还没走到山隘口,就远远地看见山脚两旁突然窜出来一堆大汉。
那群大汉皆蒙面,身形魁梧,个个配着大刀。他们身法一般,像是些乡野村民,练过一点外家功夫,不过仗着力气大,装备精良,又出现的突然,几下手起刀落,便砍死了好几个没反应过来的官差,当场山隘口上鲜血四溅,地上就多了几具温热的尸体。
剩下的一两个零丁的官差看见方才还说着话的弟兄转瞬间就没了气息,顿时吓得面无血色,当即扔了刀求饶。
为首的大汉仰天长笑,叫人把眼前这两个人也捆起来扔到囚车上,就准备叫人推着囚车走。
他们对这场打劫似乎颇为满意,正在大声地探讨。其中一人无意间回头瞥了一眼,正好看见正要往旁边林子里躲的江烟。
猝不及防被抓包,正穿着官差衣服遥遥望着这一切的江烟:“……”
第29章 北上(八)
热, 身上很热,他似乎还睡在烘得很好的炕上, 一股暖气在他身上热烈地氤氲着。
头也很沉,眼前是蒙蒙的一片。
商宁其实已是半梦半醒, 只是他脑袋昏沉,又让他很想就这么继续睡下去。
他感到自己似乎身在梦中,整个人坐在船上随着水上的波浪摇摇晃晃,鼻腔中弥散着一股让人不大舒服的,有些臭的味道。
商宁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却只能看见周遭一片漆黑。商宁的脑袋一时有些不清醒,面对陌生的黑暗, 他心里一慌,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破口而出道:“师兄!”
他的嗓音因为发热而嘶哑,虽然自认为已经用尽了力气,在旁人听来却同小猫叫也没什么两样。
旁边一个男声道:“你师兄不在。”
这声音听来有些年老, 他没听过,现下商宁脑子也有点烧糊涂了,便迷迷糊糊问道:“师兄不在?那师兄去哪儿了?”
那声音似乎笑了一下, 道:“你该问问你在哪儿?”
商宁迷茫道:“那我在哪儿?”
那声音道:“你在囚车上。我们被官差抓走了,本来要往安泰城去,结果半道被土匪劫走,现在要转去土匪窝了。”
商宁听到这里, 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那他岂不是要与他师兄分开了?
一想到这里, 商宁就无法继续昏沉下去,他甩甩头,努力让自己的意识清醒起来。商宁费力思索了一下一旁声音之前给他讲的话,这才勉强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他在黑暗中皱眉道:“我得想办法出去,师兄肯定担心坏了。”
旁边的人道:“你都病成这样了,还怎么出去?”随后那人又道:“老夫刚刚给你探查了一番脉搏,你这病情也有意思,似乎是陈年的寒毒引发的风寒,来势汹汹,不过倒也算不得凶险。若不是现在这个情况,老夫真想给你好好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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