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没道理,我们忘年交,不行么?”梁少景道。
他听后一脸呆滞,仿佛完全理解不了所谓忘年交是什么意思。
梁少景露出一个笑,在满是沟壑的脸上有些慈祥,为了打消他的疑虑,道,“你手里的那把落血剑,就是我当年送给他的。”
这是一把名剑,梁少景当年费尽心血,亲自架马前往川地上门求铸剑世家——齐家打造的,齐家卖梁家一个面子,拿了天价酬金,由齐家家主亲自操刀,打造出一柄断尽天下利刃的剑。
这柄剑问世时,羡煞了多少双眼睛,众多剑客一掷千金,欲图买下,但皆被齐家拒绝。
齐家一破先例,没有为剑命名,直接派人连夜送往将军府,梁少景则在温远十六岁生辰那日,将剑送出。
那夜浩瀚星辰下,温远接过剑的那一刻,双眼的闪出的光芒让梁少景觉得所有的大费周章都是值得的,他捶了捶温远的肩膀,说,“这也算是还你那幅梨花图的情了。”
此后温远的手里再没出现过其他剑,他从不轻易出剑,但一出剑就必然落血,所以命名为落血剑。
但这其中的事世人并不知,人们都以为是齐家看在宁侯的面上才为小侯爷温远造的宝剑,如此一来,那些羡慕嫉妒的人也只能叹自己出身比不得温远。
年轻公子下意识朝桌上的剑看去,看那露出的一小块剑柄,若有所思的点头,“的确是落血剑没错。”
而后他抬头,望向梁少景的眼神突然有些复杂,似乎欲言又止。
梁少景觉得他的神色很不对劲,索性不再说话,默默喝着茶水。
温远走进客栈的时,就看见一熟悉的身影与一老妪坐着喝茶。
他隔着两张桌子远的距离,出声叫道,“皓文。”
声音一出,两人皆朝他看来。
鹿舒扬见是他,面色一喜,拿着两柄剑起身,两三步走到温远面前,“晗风哥,许久不见。”
温远淡淡的眸子滑过他怀里的两柄剑,微点头,“去房中聊。”
“等等。”鹿舒扬喊道,朝后一看,年迈的老人正费力的走来,他说,“晗风哥,这大娘说是你的旧相识。”
温远放眼看去,正巧对上梁少景的目光。
梁少景眯眼一笑,“兄弟,快来扶我一把。”
温远神色一变,淡色的眼眸仿佛染上一层暖色,露出点点笑意,动脚上前,“这次隔了十二日。”
梁少景重重一叹,“我也很辛苦……”
尤其是跟一个路盲行了一段路,更辛苦了。
鹿舒扬见两人语气熟稔,不由吃惊,“难不成……”
他见温远扶着梁少景,就像孙子扶着祖奶奶,心里更加别扭起来,连忙把视线转开,“晗风哥,咱们赶紧找个地坐下,我爹让我带了话于你。”
温远点头答应,于是扶着梁少景慢慢上楼梯。
梁少景一朝变成行动吃力的老妇人,上个楼梯几乎要了他的老命,腿脚着急,心中更急,奈何温远不紧不慢,十分有耐心,嘴角勾着一抹笑,走得颇为惬意。
跟在两人后面的鹿舒扬更着急,恨不得一个空翻越过两人,两三步飞奔上楼。
三人到了房中,鹿舒扬跟跑了百来里路似的,喘着大气。
温远关上门坐在梁少景身旁,一双漂亮的眼眸将他上上下下看个遍。
梁少景看他一眼,故作痛心道,“兄弟,是我对不住你,我要是争点气附身到一个大美人身上,你这时候就有福气了。”
温远盈盈一笑,“闭嘴。”
鹿舒扬灌了一大口茶,将嘴边的水渍一抹,“你们说啥?”
温远没有回答,而是道,“把鹿将军的话说与我听。”
梁少景一听这鹿将军,耳朵就竖起来了,阴翳的眼睛看着鹿舒扬,仿佛闪着光。
鹿舒扬见温远一点不避讳梁少景,于是大大咧咧将剑放在桌上,“晗风哥,我爹让我告诉你,到时候了。”
第11章 时机啊时机
西凉和东望皆有一姓同音的将军,且两位将军都很出名。
东望是与西凉比肩的大国,东望国富兵强,却从不欺凌弱小国家,是以西凉一向与东望交好。
东望有一路将军,被誉为百年难得一遇的神童,据说他十五岁时隔了一百步拉弓搭箭射穿三棵树,连同一只黄皮虎,小小年纪就被东望皇帝封为“威远”小将军。
此后,路将军胜仗无数,成为东望的“守护神”。
不过后来,这位守护神为了保护一城池的百姓,战死在城门前,那座城池的百姓为了感恩与纪念,雕了一座路将军的石像,以让后代敬仰。
而西凉的鹿将军,既不是什么神童,也没有什么伟大的战功,反而是因为屡吃败仗而出名。
鹿将军打过的仗屈指可数,但却没有一场胜利,于是皇帝也不将他往战场上派,而是让他带兵驻守在边疆,一守就是十几年。
梁少景耳闻过此人物,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见到鹿将军的儿子。
而且他儿子还跟温远有交情。
温远听了他的话,没什么反应,低下眸伸手拿过桌上的剑,慢慢将布褛褪去。
剑鞘上雕刻有精致简单的纹理,在日光下显得灰扑扑的,十分平凡,他握住剑柄,轻轻一拉,“铮”地一声轻响,光亮的剑刃露出一小截。
剑面光滑干净,反射出微芒,锋利的刃似乎泛着寒光。
梁少景瞧见了,再次感叹,“这天下第一铸剑世家的名号,齐家受之无愧。”
“的确。”温远复又合上剑,抬头对鹿舒扬道,“皓文,你去将隔壁的两人叫过来。”
鹿舒扬应一声,转身出门,顺手将门带上。
房内一静,梁少景干瘦的手指敲在桌子上,声音低沉,“晗风,你要回京城?”
温远看着他,目光平静,似乎也没打算将这事瞒着他。
梁少景心中一跳,知道自己猜的有七八分真,脸色有些变化。
对于如今的温远来说,西凉的京城无疑是最危险的地方,那里有想要宁侯一家彻底绝后的皇帝,也有与皇帝同一阵线的丞相,更是有大大小小愿意拿温远头颅向皇帝邀功的朝廷命臣。
太多了。
温远那曾经小侯爷的身份于他来说,太致命。
梁少景深吸两口气平复心境,说,“你可知你一旦进城,会有多危险吗?”
“我知。”温远回答。
梁少景看着他,想从他的神色里找出一丝动摇,或者是一丝恐惧。
但是并没有,温远虽然神色平静到让他看不出一点破绽,却也坚定不移。
“现在还不是时机。”梁少景沉声道。
他知道温远心中所想。
当年皇帝为保帝位,不惜将温远一家上下全部杀光,此等家仇,不报则非人,他再次进京,不过就是为了给家人一个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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