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灰色的终极恐惧一瞬间撑破了他的躯体,遮天蔽日的叶子成长出来。然后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下去。只是转瞬,就变成了一地腐烂的骨骼。
那个神格,并不是苏钰所拥有的,而是终极恐惧在他身体里成长所付出的代价,以神格换取一个寄生的宿主,这是一桩很少有人能够抗拒的交易,但是苏钰拒绝了。他不需要在这个世界里成为神,因为——这只是一个……
三个人的神情都是怔愣的,他们似乎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苏钰从他们面前炸开的这一事实。
“该死的。”莱茵恩斯最先反应过来,有些气急败坏的模样,“居然死了——”
他走到苏钰碎开的尸骸里,翻找着还有没有能重新利用的东西,但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无所获。苏钰死了。
莱茵恩斯脸色难看的离开了。
兰斯手指有些发抖,但是他脸上还是那种散漫的表情,“搞什么嘛,真是——”
明明可以再把这个人创造出来的,但是那一瞬间心里涌现出的巨大惶恐居然让他失措了一瞬。
兰斯也离开了。
贤者站在原地,定定的看着那散碎在风中的碎片,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但是迷茫的却什么也没有抓住。
强大的,不死不灭的,神的——消亡——
苏钰——
苏钰——
苏钰——
贤者每叫一声都要在空中抓一下,但是他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有抓住,冷淡的表情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迷惘的,似乎完全不能明白什么的表情。
“神——不能创造的——都是永远消亡的。”
贤者闭上了眼睛。
永远消亡的,不是神能创造的。
莱茵恩斯那个家伙是人族?
人族中怎么可能有那么狡猾的家伙。
不过莱茵恩斯的确是拥有一半的人族血统,另一半则来自于神秘的鲛人一族,嗯,也说不上神秘吧,因为在很久很久之前,鲛人已经灭亡了。灭亡的原因是什么?也许只能去人族的厚重的史书上去找了。
莱茵恩斯的确也是这么做了,他凭借着出色的外貌和天赋,轻而易举的混进了人族,寻找着鲛人存在的痕迹。
然后他找到了,在百年的历史尘埃下,在枯黄的纸页上,找到了鲛人一族的记载。
莱茵恩斯从来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人族,因为在他的印象里,人族实在是一个残酷又血腥的种族,莱茵恩斯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拥有了预言的能力,他的母亲因为他的预言赚取了数不清的金钱,相应的,他因为一个有钱的母亲增添了无数继父。
直到有一天他厌倦了这样说着别人故事的生活,想要不再做下去,他的母亲,浑身穿戴着珠宝的母亲,在跪在他脚下哭求他继续预言却失败之后,将他的腿骨生生敲碎,关在阴暗的笼子里,用食物诱使他继续说出一个又一个的预言。
莱茵恩斯也不知道自己在那个黑笼子里呆了多久,也忘记了他有多久没有见到过阳光,他只是麻木的,告诉那些用金钱获取预言的人,会得到什么会失去什么。悲伤的故事重复太多,就是一个人眼中的闹剧。
莱茵恩斯总是笑着告诉别人,“你要死了哦。”
在别人的痛哭流涕中,全身都痛到麻木的莱茵恩斯才能感觉到一点点的舒畅。
关着他的笼子只有十岁小孩坐着抱成团那么大,莱茵恩斯在里面呆了几十年,直到他的人类母亲老死他才从里面走出来,他的继父为了争夺那些财产抢破了头,莱茵恩斯就从笼子里钻出来,爬行着走到水井旁边,一跃跳了进去。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他第一个预言的是一个老妇人,他告诉她,你会淹死,然后第二天那老妇人就死了。莱茵恩斯在笼子里的时候,一遍一遍的想着,我会什么时候死呢?
没有一个人会愿意从十七岁重复别人的故事到七十七岁,不,莱茵恩斯已经记不清自己活了多久了,他只记得,他母亲没将他关进笼子的时候还很年轻,然后就老死了。莱茵恩斯跳进了水井中,然后已经长得畸形的腿慢慢聚拢,变成了一条深蓝色的鱼尾。
他顺着水井的暗流,来到了大海。
是的,大海,大海敞开怀抱接纳了他,并且开放了所有奇珍馈赠给这个可怜的孩子。
莱茵恩斯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他不是人族,他的身上有鲛人的血统。
这种感觉像什么?就像你在一个恶心的老鼠堆里苟活了很久,活到你自己都以为是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是一个出生高贵的猫儿。这个比喻不能说是恰当,却是再贴切不过了。
莱茵恩斯已经厌憎了自己作为人族的一面,他情愿与丧失了自己孩子的寂寞大海拥抱。
可是,寂寞啊。
莱茵恩斯不愿意和人族为伍,却发了疯一样想要见到自己鲛人的同胞。那样就不会寂寞了,他们会相亲相爱的生活在海底——生活在蔚蓝色的美梦里。
这里没有聒噪的预言,没有那些永远也满足不了的欲望。
怀揣着这样一个瑰丽的梦,莱茵恩斯将自己的鱼尾从中间斩断,幻化成双腿在陆地上行走。她是那么柔弱的雏形,符合人族对美的一切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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