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做,未必能得到什么肯定。被他救的伤者感激他,也怕他,一个个稍微好些就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生怕被他一刀刺入喉咙。
他们明知道慕容白是为了让重伤者少受些苦,却也不由自主害怕这样一个无情的快刀手,好像正常人就必须在做正确而残酷的时候犹犹豫豫,错失了最好的时机才不枉为好人。
慕容白不屑与他们争执,他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无争的动作很快,他必须全力以赴才能及时救治对方送来的每一个伤者。
顺便一提,那些人对无争顶礼膜拜,把他当成真正的天神。
他想无争这小子也有虚伪的一面,从火场中救人这种英雄行径自己来做,救人杀人的坏事都丢给他。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他又做不到跳进燃烧的房子里把绝望中的人拉出来,站在这里决定救谁杀谁才是他的工作。
“……大夫……我……”最后一个伤患浑身都烧焦了,伤口里渗出液体,摸上去和血液一样黏腻。他提起最后一口气,拼命用已经不听使唤的舌头组织出只言片语,想要询问什么事情。
慕容白伸手抚摸他的额头,猜到他想要做什么,对他笑道:“没事的,你能活下去的。”
伤患如释重负露出一个笑容,眼珠朝着另一个方向转动,但舌头已经说不出话,只能发出一些咕噜噜的声音。慕容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一个小女孩坐在轻伤患的车上,惊慌地朝着这边张望。
他说道:“你女儿马上就会去大都了,等你伤好,就可以和她团聚了。你配合一下,我给你上药。”
伤患发出一声坚定的响应声,缓缓闭上了眼睛。
慕容白注视着他颤抖的眼皮,拿起短刀,一刀切断了对方的喉咙,干净利索地了断了对方。
“小白。”这时,无争赶了回来,他擦了擦头上的汗,喘着气说,“我看过了,应该没有人了。我们再往北边去吧!”
慕容白道:“没必要了。这边已经没有太多幸存者了,再靠北的地方火烧起来早,现在该死的都死光了。”
无争愣了一下,低下头去:“你说得对。”
他看见慕容白身边表情安详的死者,不由握起拳:“要是我动作快一点……”
慕容白道:“不可能有人比你动作快了,能遇到你是他们的幸运。”
无争抬头注视着慕容白,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能说出这样的安慰的话,明明对方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刻对方却更像是一个单纯的幸运者,对不幸之人报以同情。他问道:“慕容白,现在你还是觉得你做的是对的么?”
“待他们再世为人,必有今日百倍之幸福。”慕容白扶起为数不多的存活的重伤者,将他们送上车,目送他们慢慢离开燃烧的城市。
“他们原本就很幸福,如果没有这场大火,他们有棺材本,葡萄树和家里的老爷爷,就算生活艰难,一家人在一起,也有微小的快乐。”
“微小的幸福?”慕容白转过头,语带讽刺,“姬无争,你觉得你很了解他们么?我告诉你,这些人平日说的最多的就是抱怨老天不公,抱怨官府拿走他们的钱,抱怨小贩利欲熏心,抱怨家人吃得多。我亲自去问过这样的人的愿望是什么,他们说希望有人改朝换代,赶紧把这些蛀虫畜生赶走,我只不过是满足了他们的愿望。”
无争道:“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想要什么……”
“那你就知道么?!”慕容白冷笑着打断了无争,拿着沾血的匕首顶在对方的喉咙上,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姬无争,你也不知道他们想要什么。也许他们其实喜欢自己的生活,但也许他们就希望我偷天换日,你怎么知道你一定是对的?”
无争注视着慕容白无暇的脸,恍然间把这张脸和另一张不同但是同样迷人的脸重叠在一起。
他喉头微动,正想说什么,忽然听到一声巨响,随即惨叫声从不远处传来。
他愕然转过头,只见一群不同打扮的士兵举着火把纵马而来,而装着伤患的马车已经歪倒在道路一边,马车燃烧着,里面的伤员七零八落地滚了出去,身上还燃着火。刚刚一定有人把火把扔进了这辆伤痕累累的马车。
他顾不上与慕容白的对话,如一阵风一般冲到马车前面,把里面的人拉了出来,为他们扑灭身上的火。
在此期间,不同打扮的士兵已经站在他们身边,将无争和伤员们团团围住。
他们道:“没想到越城还隐藏着这样的高手。”
无争不愿与他们产生冲突,低头道:“各位老爷,我和越城没什么关系,只是看不下去别人这样受苦,你们行行好,放过我们吧。”
伤员们簇拥在他的身边,如同小鸡仔瑟瑟发抖,偶尔对士兵们露出仇恨的目光。
士兵们看见这些目光就知道不能放过他们,又不敢小瞧无争,谨慎地抬起长/枪,相互使了一个眼色,打算一同出手。就算杀不死这个高手,也能杀掉不少伤员了。
他们并不屑杀大部分逃离的居民,他们只是恐惧;但这些九死一生的伤者已经懂得了仇恨,他们不能让这些人离开去种下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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