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知道他父亲有这样的心思,祁钧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随了长女的愿,任她领了一队亲兵去教训教训隔壁那些时不时就要皮一下的老邻居们。
只是有时候祁钧仍然还是忍不住要遗憾,如果瑛儿是他的嫡长子而不是嫡长女,只怕那至尊之位,以他父皇对瑛儿的偏宠,他都能沾沾她的光,名正言顺地握在手中了。
时霊听到祁钧这样的感慨,并未多言,而祁钧显然也并不需要他多言。无论是怎样的主君,都不希望臣属妄议其家事的,哪怕时霊此时是作为燕王厚礼相邀而来的名士也是一样。
只是……时霊看着英姿飒爽的祁瑛,不由得也为她有些惋惜。倒不是因为性别,于神明而言,普通生灵的性别划分完全不具备意义。他只可惜了这样有资质的生灵,诞生在世界还未完全发育成熟之前,以至于再怎样的天资,都跳不出小世界的藩篱。
说来大抵也有几分他的责任。
据法则所言,也曾有别的初始之神,不但以神力创造了万物,更是对他所注视着的小世界有着满腔的父爱【法则语】,会利用自己的力量,帮助每一个小世界快速地走向成熟,让其中的每一个生灵,都有在无尽命轨中选择自己未来的权利。而非被未成熟的世界所限制,只能在世界意志出于自保的意识下强行划定的命轨中,茕茕独行。
他此时虽然力量未归,但境界尚在。透过祁瑛的灵魂看去,可以看到一片黑暗中明亮耀眼的一道光线,然后——戛然而止。
世界的成长期与普通生灵不同,在未成熟之前,它永远只有最原始的本能。所以机械,所以容易被影响,所以,会为了维持世界自身的稳定,将其中的每一个生灵,都限制在一条窄窄的道路上。
——唯有光芒的璀璨与否和命轨的长短中,才透露了一丝这个生灵本该有望达到的未来。
所以,在这样一个世界,无论他们是否插手了祁豫的成长,都不会改变他成为大雍开国皇帝的未来。同样的,无论祁豫有怎样长远的目光,无论他多么地重视燕王一脉,都会在无人可以动摇他的意志,无人有能力改变他的决定的情况下,也要坚持立那位既不受他重视又一无是处的皇长子祁钦为太子。
而京师中,明明是一帮刚在乱世用兵马打下江山的能臣辅将,却也偏偏能把重文轻武做的那么理所应当。
命运说,兵马在握、雄镇边疆的燕王不曾引起任何人的警惕,只会被视作无谋的莽夫,所以,祁钧能够被放纵在这天高云阔的燕地,自由成长。
而祁瑛、祁楠两姐弟……他们则会成长为比下个时代的任何人都要出色的模样,然后一个坐困庵堂,一个在利用胞姐后复又愧愧不安,最后选择将满腔的愧疚倾注在甥子身上,以至于忽视了自己的妻儿。
时霊早在一切开始之前就洞悉了命运,所以,他本该投生成祁瑛的嫡孙,以介入他的“父亲”——那位令世界意志斧正每一个人的命运也要保证诞生的,足以撬动命轨,作为世界成熟的契机的“命运之子”——的行事。
时霊的目光从祁瑛身上飘向状似空无一物的远方。
他并没有强行改变这一切的念头。前几次的轮回,对于一无所知的自己,他和洺祁才会用“改变命运”这样的谎言欺骗。就实际而言,他所做的,不过是给了原本需要用蛮力硬生生晃动命轨的命运之子们一个可以凭依的支点而已。命运以外的人无法干涉命运,神明可以做到,但他从来不会这么做。
既然从一开始就选择了放养,他就不会再理所当然地将这些世界视作自己的所属物。
那些拥有无尽命轨的生灵或许有着比星空还璀璨耀眼的美丽,但试探着前行的世界也未尝不可爱。命运给了所有生物平等选择的权力,那么选择“一”是选择,选择“无穷”也是选择。
如果有朝一日,世界因荒芜而死去,他不会对自己的无为而治有一丝一毫的懊悔,就像曾经那位初始之神,也不曾因为那些过于璀璨又骄傲的生灵无知莽撞地破坏了他的世界终结了他漫长的神生而怨恨一样。
不过会想到这些……时霊的唇角似是有了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复又被压下。
法则若是知道,大抵会开心吧。仿佛与洺祁一道时,他总更像一般生灵认为的“活”的状态一样。
浅金色的光芒微微在他眼底浮现,让他的目光可以穿过现实的繁杂直视世界的本质。身处世界意志之侧的洺祁似乎有所察觉,朝着他的方向露出一个可以称得上“傻气”的笑容。
啧,真傻。
时霊无奈,却不知他此时带了暖融的目光落在旁人眼中是怎样的一道风景。
甲胄未卸便前来同父王见礼的祁瑛乍然见到比平日多了几分煦意的时霊,一瞬间竟有种目眩的感觉。从见到这位先生的第一面起,她便知道先生是生的极好的。只是平日里,时霊总是彷如高居九天之上的仙神一般遥不可及,唯有同那位明少侠一道时,才会添上几分红尘气。
如今,想来先生是又想起明少侠了吧……
她抿了抿唇,少女的心思本就比旁人敏感些。在外人看来时霊与洺祁的相处并无任何越轨之处,可祁瑛总直觉地感到两人间的某种奇妙氛围。她收敛心神,掩饰自己刚刚那一刹的失礼,然后冲祁钧一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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