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晚宁原是想拒绝的,然而墨燃温暖的手指已经覆了上来,他忽然觉得有些口干发涩,说不出话,于是嘴唇轻微地动了动,还是任由他去了。
纱布一层一层揭下,鲜血浸透,待到尽数拆落,五个窟窿刺目狰狞。
仅仅只是看着,就觉得不寒而栗,比师昧脸上那一道口子不知严重多少倍。
墨燃也不知怎么了,怔怔看了一会儿,忽然轻声问了句:“疼么?”
楚晚宁垂着纤长的眼睫毛,只是淡淡地说了声:“还好。”
墨燃说:“我轻一点儿。”
楚晚宁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耳坠就有些红了。结果又生自己的气,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整天也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什么,于是脸上的神情更僵,脾气更差,干巴巴地说:“随你。”
客房内的烛火噼剥,借着昏黄的光线,能看到有些地方根本没有涂到药膏,墨燃实在很是无语,觉得楚晚宁能健健康康活到今天着实可以算个奇迹。
“师尊。”
“嗯?”
“你今天在陈家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忽然出手打人?”一边涂抹药膏,一边问。
楚晚宁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气不过而已。”
墨燃问:“什么事情让你气不过了?”
楚晚宁此时也不想和小辈计较了,便言简意赅地把罗纤纤的事情说给了墨燃听,墨燃听完,摇了摇头:“你也太傻了,这种事情,你就算气不过,也不应该当面和他们起冲突。换成我的话呀,我就乱七八糟做个法,骗他们说厉鬼已经除了,然后拍拍屁股走人,让他们自生自灭去。你看看你就为了这么个烂人,闹成这样,半点不知变通,还失手打伤了师昧——”
话说一半,墨燃忽然顿住。两只眼睛盯着楚晚宁,没声儿了。
他绑绷带绑的仔细,一时有些忘我,跟楚晚宁说话的语气,不知不觉就成了三十二岁时的样子,没大没小的。
楚晚宁显然也注意到了,他正斜乜眸子,幽冷地瞧着墨燃,那眼神又是熟悉的一句话——“瞧我不抽死你”。
“呃……”
脑中还未想到应对之策,楚晚宁已经开了尊口。
他十分冷漠地说:“师明净是我想要打的吗?”
提到师昧,墨燃原本还算清醒的脑子就开始犯轴,语气也硬起来了:“那人不是你打的吗?”
那一击楚晚宁抽的也后悔,但是他脸上挂不住,此时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楚晚宁是个倔种,墨燃是个痴情种,两人目光碰在一起,噼里啪啦的窜着火花。刚刚稍微缓和下去的气氛,又无可救药的变得僵持。
墨燃说:“师昧又不曾有错,师尊,你误伤了他,难道一句对不起都不愿意说吗?”
楚晚宁危险地眯起眼睛:“你这是在质问我?”
“……我没有。”墨燃顿了顿,“我只是心疼他无辜受累,却得不到师尊一句道歉。”
烛光下,俊美青春的少年给楚晚宁的伤口缠上最后一道绷带,仔细打好了结,瞧上去依然是前一刻颇有些温存的景象,但两人的心境却已都变了。尤其是楚晚宁,胸口就像炸了一坛子醋,酸津津的滋味儿不住翻涌,又气又恼。
道歉?
道歉俩字怎么写?谁来教教他?
墨燃又说:“他脸上那伤口,全部退下去怎么说也要半年,我刚刚给他上药的时候,他却还跟我说不怨你,师尊,他是不怨你,可你觉得这事儿你占理吗?”
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楚晚宁忍了一会儿,终究没有忍住,压着嗓音,沉声道:“滚出去。”
墨燃:“……”
楚晚宁怒道:“滚!”
墨燃被轰了出去,门当着他的面砰的一声就关上了,差点夹住他的手指头。墨燃也气着了,看看,看看!这什么人?不就是让他道个歉?一张脸金贵的和什么似的,上下嘴皮子一碰说一句对不起有什么难?本座是踏仙帝君本座都不吝于和别人道歉。还北斗仙尊呢,说话说到一半莫名其妙就跟吞了火药似的,发什么破脾气!
难怪长了那么一张俊脸还没人稀罕!
白瞎了,活该单身一辈子!
既然楚晚宁不搭理他,给他闭门羹吃,高高在上的踏仙帝君人界帝尊当然不会死皮赖脸满地打滚睡门槛。他虽然韧劲儿大,牛皮糖似的粘上了甩不掉,可是他粘的是师昧,不是师尊。
当即满不在乎地走人,去陪师昧去了。
“怎么又回来了?”已经躺下休息的师美人见墨燃进来,愣了愣,坐起来,墨色长发垂了一身,“师尊怎么样?”
“好的很,脾气还和平时一样大。”
师昧:“……”
墨燃端了把椅子过来,反坐在那里,手搁着太师椅背,嘴角挂着一丝懒洋洋的笑意,来回打量着师昧散着柔软长发的模样。
师昧道:“我要不还是去看看他吧……”
“哇,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墨燃翻了个白眼儿,“凶着呢。”
“你又惹他生气了?”
“他需要人惹?他自己跟自己都能生气,我看他是木头做的人,一点就腾腾直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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