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有气概,你去了下修界,以后肯定是个了不起的剑仙!”
“你伯父的那个死生之巅,好像这两年很厉害的样子,你过去可有福享啦!别忘了我们这帮兄弟!”
“是啊是啊。”有人附和道,“阿念,你可千万别忘了咱们,咱们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好事坏事都一起替你担着,就连豆腐坊那个小婊子的死,都——”
阿念此时已经把自己地位看的很超然,无法再允许别人提到他强辱少女的污点,一听那人这样说,立刻把剑刷的一指,点在那人喉尖,怒道:“豆腐坊那姑娘的死是墨燃干的,当日我们亲眼所见,他禽兽附身,丧尽天良,非礼了她——这些话,要说几遍你才会记得!”
那人被剑指着,瑟瑟发抖,连忙道:“是,是……是我记性差!我说错了!”
其他人忙赶着给阿念消气:“都是那个墨燃,人面兽心,猪狗不如!”
“对对对,强辱民女,先奸后杀,我们都看见了,这辈子都忘不掉他那张妖魔嘴脸。”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加深着自己编出来的谎言,某些人就是这样,谎话讲了千百遍,连自己都会信以为真,他们越说越觉得正气凛然,越说越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阿念大笑两声,刷刷舞了朵剑花,朝着晒场杵着的稻草人劈斩数剑,把稻草人砍倒在地,拿剑指着草人,意气风发道:
“看我修成剑仙,除魔为道,惩恶……惩恶那个……”
他不爱读书,往日总是旷课,因此讲到一半,竟然卡了。
旁边立刻有少年接上:“惩恶扬善!匡扶正义!兼济天下!扫清八方!”
阿念哼了一声,不屑地道:“就你最会说话。”
那人没想到马匹拍在了马腿上,不由尴尬:“……”
阿念又刷刷舞了几剑,说道:“扫清八方靠的是力量,可不是你那跟破舌头。从今往后,再遇到墨燃那种淫魔,我一剑就可以要去他的脑袋,你能跟他做什么,对诗吗?哈哈哈哈——”
他“哈”还没哈完,忽然后院柴扉处,传来一个悠悠的声音,有人脆生生地拍了两下巴掌,然后道:
“念公子,你真不愧是死生之巅的少主……好威风。”
“!!”阿念倏忽将剑挡在自己身前,瞬间变了脸色,厉声道,“墨燃??!!”
天空中一朵硕大无朋的云团缓慢流过,逐渐遮住了暴晒的日头,在晒场投下巨大的阴影。
那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不知如何,鹰隼般出现在晒场堆积的柴木堆上,缓缓抬起头来。
他一张脸虽消瘦,但仔细看来,五官极是清俊端正。此时他目光灼灼,眉骨处仍有狰狞鞭痕,他刚从牢狱中出来,血污都还没有擦掉。阿念看着这张脸,只觉得既是熟悉,又是陌生。
眼前的人确实是墨燃,但又好像有哪里不对了。
墨燃弯起眼睛,笑吟吟的抚摸着手中一柄砍刀。两池酒窝惊涛骇浪,碧水寒潭,说不出的亲昵温顺,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匡扶正义,扫清八方?墨念公子,未来的大剑仙,死生之巅的少主。你是什么时候有的这腔抱负?可真是要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他越说到后面,笑容越灿烂,五官越扭曲。
从小到大,这个柴房里烧火的孩子总是乖顺安静,逆来顺受,话也不多。但一夜未见,他却像是破茧的蛾,带着趋火的狂热,笑得肆意而张扬。
他原本连笑容都很少,偶尔笑起来也是抿着唇,怯生生的模样。
此刻却被逼到疯魔。
那群少年被骇的纷纷后退,阿念持着剑的手微微发抖,但喉结上下滚动一圈,还是硬着头皮喝道:“墨燃,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敢越狱,我这就为民除害,替官府发落了你的狗命!”
“好啊。”墨燃恣意笑着,眸中刀光一闪,已然冲了上去,“我是不想再这样活着了,你有本事要的了我这条狗命,就尽管拿去吧,不过要你没本事,那就————”
他甚至连话都没有说完,人就已经掠了过去。但见光影甫灭,砍刀落下,阿念手中的长剑铿然落地,连同他双眼圆睁的脑袋,一同滚在地上。
鲜血狂飙,一喷数丈!!
无头的身躯摇摇晃晃地站立须臾,轰然倒地。
一时间,鸦雀无声。
墨燃脸上喷满了鲜血,丝丝缕缕的破布衣衫挂在身上,在腥臊的风中猎猎拂动,犹如野藻漂在海水里。
当他再次抬起头来,脸上笑意愈盛,眼中血丝狰狞,他舔着飞溅在唇边的血,温声把刚才没说完的半截话说完:“那就让我取了你的项上人头。”
那些少年吓得骨血冰凉,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墨燃抬起眼,目光幽寒:“你们不都很厉害吗?不都很会倒打一耙吗?不都很会打吗!!!除魔卫道,惩恶扬善……好啊!一起上啊!”
那些人哪敢上去,统统腿如筛糠,屁滚尿流,一个个都无法相信,这是墨燃?是那个唯唯诺诺,遭受了再大委屈,都隐忍不吭的墨燃?
墨燃仰起头,叹了口气,然后拖着砍刀,一步一步往前走。刀尖在地上滴滴答答划出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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