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放过死生之巅, 放过薛蒙吗?”
姜曦咬牙道:“你先停下, 其他一切都可以再说。”
王夫人摇了摇头:“我已被你们挖了一次心,我已躺在丹心殿前死去, 没有第三次了。”
“初晴!”
“姜掌门,到此为止了。”
凤凰长啸,王夫人的衣摆猛地翻飞乱舞, 眼瞳渐渐爬上血红颜色。有眼尖的人发现她腰际处开始散发出橙红色的强光, 透衣而出, 不由惊呼道:“那是什么?!”
姜曦暗骂一声,回头朝所有人喝道:“都下山去!”
“可是事情还没有了结,薛蒙还……”
“想死你就留着!”姜曦怒道,“这是孤月夜的凤凰天火!!你们要不要命了?!!”
一听凤凰天火四个字,几乎所有人都在刹那间面如土色——孤月夜高阶女弟子在腰际刺下凤凰文身,于危难时可引爆凤凰天火,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可是知道归知道,却从来没有人亲眼见到过这种邪火。
因为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少则毕生修为,多则性命堪忧。
一众修士急急慌慌如丧家之犬,涌出丹心殿,争先恐后地朝着山脚下御剑而去,方才还剑拔弩张的大殿内霎时不剩几个人留着。
姜曦还没走,他束发的帛带在风中猎猎翻飞,回眸望向王夫人:“……你的灵核根本承受不住。”
他几乎是有些不解的,眯着褐色的眼瞳。
似是愤怒,又似悲伤。
“你那种暴虐灵核,点凤凰天火?你护得了你儿子今天,但之后呢?”
“我若不爆天火,便连我儿今日安平都无法相护。”王夫人身上的火焰越积越烈,这种邪火一旦点燃,势必爆发,无法熄灭。
她走上玉阶,站在薛正雍生前笑嘻嘻站过无数次的地方,赤红的眼眸扫过殿内死生之巅的所有弟子与长老。
“诸位同门。”她敛衽一礼,“正雍生前与我,都已信燃儿临别时所说真相。今日众门相逼,天音阁行事诸多蹊跷。诸君看在眼里,是非黑白,想来心中已有计较。”
众门人愀然,一双双眼睛都望着这个昔日柔若荑草的女人。
星火在她的衣袍上溅落华光璀璨,斑驳碎影。
“死生之巅立派二十余年,未伤无辜,未行不义,哪怕遭毁谤诬陷,亦心中不愧。然而我一力单薄,不能申明真相,还归公道。今日别去,所托有三,望诸君念在昔日情谊,不吝相助。”
众弟子纷纷垂眸含泪道:“悉听夫人吩咐。”
薛蒙则哽咽着喃喃道:“娘……”
“凤凰天火爆裂后,至少三日不熄,旁人无法近前。第一件事,我希望诸君保全生息,暂离死生之巅,各自谋生。”
“这……”
贪狼摇头道:“宁守门派亡,不做走狗散。”
王夫人闻言笑了笑,说:“这不是走狗散。昔闻儒风门南宫长英仙长有一句话,所言甚是。”
她看过殿内的所有门徒与长老,就和以往任何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一样,那赤红的目光此刻忽然便成了温柔流水,潋滟流光。
“南宫长英曾言,无论儒风门立派与否,只要世上仍有人守着‘贪怨诳杀淫盗掠,是我儒风君子七不可为’,其门不亡。”王夫人顿了顿,说道,“我拾他牙慧,今日也想说的,也是一样。”
“夫人……”
“诸君离去,待真相大白,一切皆有定论时,若仍有心,亦可归于此地。”
殿内一时无人多言,唯有年幼的弟子们悲伤饮泣,泪湿重衫。
王夫人道:“第二件事,是请诸君莫要与燃儿、与玉衡为难。我信他二人行事是有苦衷,也信燃儿所言并未虚假。”
以长老为首,众门徒纷纷低头,沉声道:“死生之巅门人,绝不与墨公子,玉衡长老为敌。”
“那,第三件。”王夫人叹了口气,“我恐时空生死门如燃儿所说,不日后将会开启,届时……”
她顿了顿,似乎一时不明白自己的坚持究竟是对是错。
但还是慢慢说了下去:“届时还望诸君,多多相互修真界百姓。”
贪狼脾气骏烈,此刻不由怒道:“那些反咬一口的畜生,又有何可护的?!”
“夫人方才不在,根本不知道那些人的嘴脸有多恶心!”
“下修界那么多人,走狗有,恶人有,善意未必终会得到回报。”王夫人轻声说,“可是正雍当年立派,并非是为了得到赞誉与感激,而是为了不愧对自己的一颗真心。”
她的眼瞳越来越猩红,腰际的凤凰文身也越来越明亮。
王夫人站在冲天炽烈的火光里:“诸位,这红尘何其广大,公平二字实在太过虚渺。但即便如此,行我仗义,端我丹心,仍是我辈尺寸之身可行之小事。”
她合上眼,轻轻叹息。
“所以,如果死生之巅因为那数十个叛徒、因为蒙受了不公,变得一蹶不振,自此视众人性命于不顾,成为第二个儒风门……那才是正雍最痛惜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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