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婆脚步匆匆出了屋,宋煋后脚就进了崔氏的屋。
“娘。”
崔氏说:“坐过来。”
宋煋自然看到了桌边摆着的鸡蛋篮子,平静地收回目光。
倒是崔氏高兴道:“也不只是谁把这鸡蛋摆在咱家门口,还留了好些书,准不知是你哪个学生家里送来的。”
宋煋笑笑:“许是天上掉下来的也不一定。”
崔氏和手阿弥陀佛:“若真是天上掉下来的,那肯定是佛祖神仙对我儿得了青眼。”
宋煋摇摇头,便看刘婆子抱着一摞书跑进来。
粗粗看了一眼,四书五经注释讲义都有,甚至还掺着些江湖义志,小说话本。
崔氏毕竟想的周到些,等打发了刘婆拿着鸡蛋去厨房做早饭,便拍着宋煋的手背说:“人家偷偷送来这些东西,我们自然也不必声张,你且在私塾里对那些小儿的教导再用心些,但也千万不要累到自己。”
宋煋说:“儿子晓得。”
鸡蛋去了厨房,书之后便被李三意抱到了主屋。
宋煋挑基本启蒙递给李三意,剩下的就放在桌子上随意翻看,中途喜梅端着一碗去了壳的盐水毛豆过来,李三意笑嘻嘻叫了声“喜梅姐姐”,就伸手往碗里伸。
喜梅躲开他,温顺的眉眼里闪过道光,轻声道:“这是老太太吩咐奴婢给先生端的,三意莫要害我。”
李三意脚步一顿,哎呀了一声,悻悻说:“那我自个儿去厨房问刘婆讨一碗好了。”
宋煋合上书,微微抬头,拍了拍李三意的后脑勺:“这么满一碗我也吃不了,你去洗干净手来抓一把。”
李三意高兴了,乐呵呵去洗手。
喜梅将碗放在宋煋手边,轻声道:“先生一贯爱惯着三意。”
宋煋头未抬,重新翻开书本,随意说:“他还小。”
喜梅抿唇,突然肩膀抖了起来,低声带着啜泣道:“先生是不是厌烦了喜梅?可是喜梅在先生身边伺候不周?”
宋煋耳朵一抖,差点没拿稳手里的书,他微微惊愕地抬起头,却发现喜梅泪眼涟涟,眼底满满都是浓厚情谊。
“喜梅早已心许于先生,只要在先生身边一日,便是无名无分也心甘情愿。”喜梅幽幽道,“可如今先生却将喜梅赶到老太太身边伺候,是已经厌烦了喜梅吗?”
宋煋拧眉:“你是这般想的?”
喜梅一把跪在宋煋面前,手就要抓到他的一脚,却又被躲过去。
“哐啷”一声,毛豆碗落到地上,碎成一片片,滚圆的毛豆骨碌碌滚开,地上乱成一团。
“喜梅,你起来。”宋煋站起身,神色复杂地望着这个小丫鬟。
喜梅怔怔看着宋煋,一边哭一边摇头。
突然,刘婆冲进屋里,抱住喜梅就是嗷嗷大哭:“我可怜的孙女儿啊,你怎么这么傻,咱们一日卖身做人奴婢,便是一辈子的奴婢了,偏你心里还有妄想,先生自然是那天上人,你却是地里的泥,又怎能配的上……”
宋煋站在书桌后瞧着两人哭到不能自已,眉头紧紧拧到一起。
李三意洗净了手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个场面,刘婆跟喜梅抱着哭成一团,连衣服都哭皱了,而他家先生却一脸冷淡地站在一旁。
这要是什么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家先生把人家年轻姑娘怎么着了呢!
李三意是个急脾气的人,他把还没擦干的手往衣兜上一抹,过去就把刘婆跟喜梅拉开,嚷嚷说:“刘婆,你跟喜梅姐这是在哭什么?怎么声音听着跟哭丧似的,我们先生这还没死呢!”
刘婆没料到李三意看着人小,力气却大的很,直接被他推得摔了个滚,哎哟哎哟喊疼。
喜梅擦着眼泪坐在地上,只望着宋煋不说话。
宋家的院子本就不是什么大院,家里有什么哭嚷,声音一大便容易被街坊四邻听到,崔氏本就是农妇出身,在家里身边有个喜梅,出了院子也没有那些太太做派,只跟隔壁的几个当家婆子坐在一起纳鞋底聊着闲话,就听到自家院子里传出来的隐隐哭声。
她心下一阵不安宁,跟身边人说了两句话,便草草放下针线迈着自己的小脚麻利地回了院子。
崔氏一离开,剩下的当家婆子互相看看,议论起来。
“怎么听着宋家里面传出来女人哭?”咬断一根针线,一个三角眼老婆子瞅着宋家那边,嘀咕道。
“是宋先生的姐姐吧?别看宋先生是个成器的,可他那姐姐着实命苦的很,这不前头才给李家生了个长子长孙,这转头那李家婆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下了降,偏要老大娶了她那侄女做平妻。”
“可不是,前阵子那李家人来宋家寻人,还打破了宋先生的脑袋,真是太狠了。”
“我倒是还听说,宋先生那姐姐从李家一走,那李家老大后脚就把他那表妹接到家里住了,你说那姑娘在李家呆了那么久,会不会早就是李老大的人了?”
“呸,那李家若真做出这种下作事,我可是万不敢让我家闺女嫁给他家小儿子的,若到时候再多出个表妹还得了?”
“省省心吧,人家李家家大业大能瞎了眼看上你家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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