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朱迪捡到之前,他是个被亲生母亲丢弃在福利院的“孤儿”,幸运地被朱迪领养之后,他就像是一颗被随意洒落在阴暗潮湿墙角的种子,阴郁孱弱地慢慢发芽,还没长成歪脖子树前,突然被移栽到了水肥充足、阳光饱满的花园里。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伸展自己的枝叶,努力做到最好,希望不被再一次抛弃,就算是浪漫而热情洋溢的朱迪也无法让他展现更多的笑容,或者说让他完全解除包裹在心上的武装。
被朱迪充沛的母爱浇灌,他慢慢成长为了自己想要成为的样子——自制、坚韧而且勇敢、自信,即便他的身体逐渐崩溃,但至少在彻底枯败之前,他努力要给朱迪一个引以为自豪的理由。
对于饮食他一向不怎么讲究,在十几岁病发之后,更是只吃些营养师精心调配的餐点,几乎每一餐都是那些清水煮蔬菜、色拉拌白肉(鸡或是鱼)、白煮蛋,偶尔来点鱼排与煎肉。直到病发次数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他想放任自己任性享受时,对于这些口欲之欢其实已经无法消受了。
唇齿之间常年泛着药味的苦涩让他的舌头麻木无味,进食对他而言仅仅是身体汲取能量的必须。
直到某个热心邻居用神奇的“内功”为他治疗后,俞清欢才在舌尖重新感受到了久违的食物滋味。
那种纯粹的,质朴的香甜,美好得让人双眼忍不住酸涩。
与眼前这位大胃王共进晚餐,让人唾沫分泌旺盛,恨不得随着他一起把盘子都舔得干干净净。
随着杨祈北干掉最后一碟炒粉,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俞清欢终于也松口大气,歇下了手中的餐具。
几位物管人员揣着厚实的小费,满面笑容而专业地撤下了台面上被清空的碗碟。
杨祈北懒洋洋地把自己的身体摊在沙发上,浑身的骨头似乎都散得七零八落,餍足得像一只填饱了肚子的无害野兽。
身体吃饱了,精神云却还在渴求情绪波,杨祈北耷拉着眼皮,忍不住把一道又一道的眼波往对面,那位在轮椅上正襟危坐的先生身上抛去。
可惜,那位先生虽然也吃得非常满足,却没有散出多少情绪波。
啧!自制的男人真不讨人喜欢。
杨ET撇撇嘴。
自制的俞先生轻轻拭拭嘴角,难得地打出一个小嗝,他自嘲地一笑,很自然地开始转入正题,与杨先生探讨再次“行功”帮助治疗的可行性。
“杨先生,你应该看得出来,我的身体状况并不好,事实上,在接受你救治之前,它非常糟糕,我的主治医生对此无能为力。”
俞清欢斟酌着用词,说一句,喘几下,用十足的真诚向杨祈北坦述自己的身体情况,事实上,想瞒大概也瞒不过去。
听“功夫迷”米特给他恶补过华国的“武林常识”之后,他才知道,华国有那么神奇的“点穴”、“内功”、“经脉”等等传说故事,据说内功大师们甚至能用内力探查别人的四肢百骸,还有全身经脉。
虽然说从理智和逻辑上,他无法相信对华国功夫“走火入魔”的米特所说的,夸大其词的言语,但这一次亲身的体验,让俞清欢对二十八年来唯物主义的世界观产生了巨大的动摇。
但也许,这种神奇的“内功”只是我们人类对于自身的潜力,无法用现代科学来正确认识的某种未知?
所有的不科学,只是因为科学还不足以理解与解释。
坚强地为自己摇摇欲坠的世界观又钉上科学的支柱,俞清欢想要再尝试一次奇迹的滋味。
“我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继续用你的‘内功’帮我治疗,医院检查后给出的数据,让我觉得这是个让人难以想象的奇迹。事实上,我的医生和助理们都非常想来拜访,想问问您这位奇迹创造者是怎么做到的。”
俞清欢的挺拔的眉眼微微弯起,扫视一眼周围的冷清,笑着说道:“我觉得有我这位冒昧的不速之客已经足够打扰,‘隐士’们大概都不会喜欢被好奇又激动的陌生人们围绕。”
杨祈北有些意外,这个受着病痛折磨的年轻富豪脾气非常好,甚至可以算得上体贴周到,而且观察细致入微,完全没有他“记忆”中交往的那些富豪们倨傲嚣张、肆意妄为的德性。
这大概就是近墨者黑?不对,应该说臭味相投,和“杨祈北”混一个圈子的老朋友就没这种正面能量型的。
“那么,有,有什么是我能,能为你做的?”
俞清欢难得说了这么一大堆,即便尽量缓力轻声,也已经开始有些喘了。额角的细汗将他柔软的发丝都打湿了,有些泛黄微卷的头发乖顺地贴在额间,乌黑的眼中透着执着与坚定。
如果能够挽回自己颓败的身体,换回一线生机,哪怕是对方狮子大开口,想要回北煌集团……
俞清欢微微垂目,只要真的能给他多一些时间,十年?五年?即使只有短短两三年,那也值得。
当然,如果以此为交换,谈判中就必须对杨祈北有所掣肘和牵制的条件,以对方过往的斑斑劣迹,防备与警惕必不可少。钱无所谓,但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果,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他对北煌也没有什么执着的心态,之所以要买下它,不过是为了那个签在北煌,发誓想要在这个璀璨绚烂又糜烂肮脏的名利圈中混出个名堂,为此宁可抛弃一切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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