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穿过正厅,到了临水阁附近,突然一阵笑声从阁内的亭子里传来,七皇子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往里面看了一眼。正巧看见亭子里,苏忆槿和齐俊坤在下棋品茶。男俊女俏,宛若天和之作。这幅恬静美好的场景让七皇子的心里不舒服极了。
黎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他面色不愈,赶紧跪下开口解释:“殿下恕罪,忆槿姐姐不是有意的。她和兄长本就同龄,再加之祖母舍不得忆槿姐姐,属意他们俩亲上加亲。所以才会关系略近些,而且忆槿姐姐得您的另眼相待,定是不敢在做它想。她自己也总说,和兄长仅是志趣相投的密友,并无私相授受的私qíng。”
志趣相投的密友?七皇子冷哼了一声,眯起眼睛没说话。
齐郡王还以为他想要见见自己的长子,吩咐一旁的侍从赶紧将大少爷和表小姐请过来。
侍从得令之后立刻离开,不消半刻,齐俊坤和苏忆槿便一起过来了。
“殿下,您今儿怎的突然来了?也不着人通知忆槿一声。”苏忆槿一看见七皇子就立刻凑了过去,脸上的笑容也不同于刚刚的张扬恣意变得温柔妩媚。
“去看正妃,正巧遇见了景行,就顺便送他回来。”七皇子用审视的眼神盯着苏忆槿。
苏忆槿毫无察觉,反而羞涩的地下了头,在他身侧站好。
齐俊坤看着苏忆槿的小女儿娇态,心里的妒恨愈发高涨。为了不被七皇子察觉,他只能低下头来掩饰自己眼底的不甘与怨恨。
七皇子自然看得出他眼里的不屈,故意和他搭话:“你就是齐俊坤?我听忆槿提起过你。”
“是。”
“大胆!”七皇子身后的侍从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身为庶子,又是白身,见了殿下缘何不行大礼?”
“这……”齐俊坤没有想到七皇子会突然发难,立即跪下,汗水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齐郡王见七皇子动怒,立刻告罪道:“犬子年幼,自小又养在深闺,不通世事惹怒殿下,还望殿下海涵。”
苏忆槿也拉着七皇子的衣袖温言劝说:“是啊,您别生气。俊坤哥哥也是因为乍见了您太过惊讶,才失了分寸。再说都是一家亲qíng骨ròu,本就应该多多走动。殿下素来随和,定是不会怪罪的。”
“简直胡闹!”苏忆槿话尚未说完,就被黎熙打断:“殿下,请恕忆槿姐姐言语不当之罪。虽然齐家名义上是您的姻亲,可实际上却是臣子。兄长对王爷不恭,理应受罚。若王爷心慈,不多做计较,那是为君上者对臣子的爱护。因此为人臣子的更应恪守本分,礼仪上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疏漏。”
顿了一下,黎熙继续指责:“且忆槿姐姐你更是有错。你既身为女子,就应该待在内宅好好研习《女则》《女训》,修身养xing,哪里有成天和男子混在一起的道理!自己本身就行为不端,不仅不好好反省,反而在外男面前抛头露面,毫无妇德可言。苏家世代清贵,难道都没有教导过你何为女子闺誉吗?”
苏忆槿被黎熙几句话吓得面色惨白,再看七皇子带着冷意的眼神,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僭越,赶紧跪下请罪。
“罢了罢了,不过是一个庶子,疏于教养不足为奇。苏小姐本是江南人士,对上京礼节不甚了解也是正常。”黎熙几句话让七皇子的心里舒坦不少,再看一旁的齐郡王,知道不应闹得太过,也需要给他留些面子。讽刺了齐俊坤和苏忆槿两句,也就松了口不在计较。
“家教不严,让王爷见笑了。”齐郡王躬身谢恩。
七皇子摆摆手,安抚道:“郡王莫要太过自谦,我看景行的规矩可是一丝不差的。”
仿佛才注意到齐俊坤还跪着,七皇子居高临下的打量了他一会儿,不动声色的指了指他的腰间:“我看你这香囊不俗,可愿借本王一观?”
齐俊坤皱了皱眉,有些舍不得,但还是解下来递了过去。
七皇子接过,一眼就看见上面那句“chūn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上京花。”的诗句,立即沉下了脸色。
扫了边上的苏忆槿的一眼,他心中的怒意愈发深刻。好一个苏忆槿,好一个君子之jiāo。私相授受毫不掩饰,竟当自己是个死人。压下胸口的愤懑,七皇子冷淡的说了一句:“果然是好心思。罢了,本王今儿也乏了,就先告辞了。”
“殿下,那小人的香囊……”见七皇子毫无归还的意思,齐俊坤大着胆子上前讨要。
七皇子没说话,似笑非笑的看了他半晌,竟随手将手里的东西扔给了一旁的侍从陆明,“听说你有个弟弟三月要参加乡试。这个寓意不错,赏你了。”
“……”陆明战战兢兢的跪在他脚下,不知该不该接过来。这个香囊分明和主子之前随身带的那枚出自同一人之手。眼下主子在气头上,自己接过来倒没事,可若日后主子消气了,在想起今日的事qíng,自己岂不是要被迁怒?见黎熙站在一旁,他连忙用求助的眼神望过去。
苏忆槿也被七皇子的做法吓了一跳。她虽然并不在意这些,但也明白男女有别。自己一个大家小姐,亲手做的物件若是落入下人手中,日后传出去,也无法做人了。想到这,苏忆槿的神色也变得焦急,泪眼盈盈的望着七皇子yù言又止。
黎熙皱了皱眉,走上前劝阻:“殿下,景行喜欢这个,不知可否让陆明割爱?回头我定叫人把父亲新赏的徽墨给他弟弟送去作为补偿,可以吗?”
黎熙自然是不在意苏忆槿的,可她现在毕竟挂着齐郡王府养女的身份。若是苏忆槿有什么不好的流言,于齐郡王府的名声也有碍。
“这……”陆明感念于黎熙的解围,但也不敢轻易应允,祈求的看着七皇子。
“世子既赏你,接下便是。时候不早了,本王就此告辞。”
黎熙在齐郡王的暗示下,连忙追上七皇子,送他出门。
在无人处,黎熙拉住七皇子的衣袖再次跪下请罪,“王爷,今儿是齐家的错,没有尽到看护教导的责任。景行一定会好好同父王商议,找最好的教引嬷嬷,教导苏忆槿的礼仪规矩,绝对不会让类似的事qíng再次发生。”
黎熙说着,用恳求的眼神看向七皇子:“一切错误,景行愿一力承担,还请王爷不要因此怪罪……迁怒于齐郡王府和长姐。”
眼前的少年黑白分明的猫儿眼写满了担忧和惶恐,微颤的睫毛纤细孱弱。七皇子忍不住伸手抚摸黎熙的眼睫,把人拉起来抱在怀里安慰。在接碰到少年柔韧的腰肢的瞬间,美好的触感让他有些发愣,忍不住把人抱得更紧了些。“不是你的错,是苏忆槿放肆了。本王不是不分是非的人,又怎会怪罪郡王府和月茹?”
黎熙不愿意和他有过近的肢体接触,借故后退了一步,向七皇子谢恩,脱离了他的怀抱。
七皇子看着自己空了的手,莫名的感觉怅然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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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齐郡王府内院,七皇子一走,齐郡王便狠狠的打了齐俊坤一巴掌,命他跪在原地反省。直到跪满一个时辰再滚回他自己的院子,将《礼仪》《孝礼》各抄写500遍。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出来。接着又瞪了苏忆槿一眼,叫侍女把她带到老太君那里。然后就气冲冲的往前院去了。
黎熙送七皇子回来,正好看见齐郡王怒斥齐俊坤和苏忆槿的一幕。
原世界,他们借七皇子之势害齐景行失宠。那么这一次,他便用同样的手段让他们也尝尝被迁怒的滋味。
居高临下的打量了两人一会,黎熙把玩着手里的香囊,唇角绽放出一抹极具挑衅意味的笑容。在擦肩而过的瞬间,他把香囊扔到齐俊坤的脸上,语气轻蔑的嘲讽道:“觉得受到侮rǔ了?别急,这还只是开始。”
“齐景行,你别太得意!”从齿fèng中挤出的语句难掩怒意。齐俊坤恨得咬牙切齿,却只能屈rǔ的被侍卫压着跪在黎熙脚下。
“呵。”黎熙轻笑一声,夺过侍卫腰间的鞭子,狠狠的抽向齐俊坤,冷斥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第5章 嫡子逆袭宅斗穿越女(4)
齐骏坤简直想生撕了他,但却被侍卫压制,无法动弹。
黎熙居高临下的看着齐俊坤,眼神轻蔑好似在打量一个跳梁小丑。见他眼角眉梢皆是不满,又是狠狠的一鞭子下去,正打在齐骏坤的脖子上。
“齐景行,你莫要欺人太甚!”齐俊坤双拳紧握,难掩恨意。
“是啊,景行。有道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苏忆槿也连忙上前一步,挡在齐俊坤的身前。温柔的语气好似在劝慰,可眼神却看向后宅老太君的方向,警告黎熙不要太过分。
黎熙丝毫不以为然,吩咐一边的侍女将苏忆槿拉开,嗤笑道:“做人留一线?可笑。不过是个庶子罢了,我纵使今儿在这将他打死,也就是多添副棺材板子找人埋了,谁又能奈我何?别忘了,我才是齐郡王府世子,这个府里正经的主子!”
“……”苏忆槿瞠目结舌的看着黎熙,有些不敢相信。不过几日未见,原本软糯可欺的少年居然也变得如此qiáng硬。
不管一旁的苏忆槿,黎熙站到齐俊坤面前。
微微弯下腰,他用鞭子末端的木质把手挑起他的下颌。“你好像很不服气?”
“……”齐骏坤被迫抬头,被顶住的喉咙生出一丝异样的窒息感,而黎熙好似看玩意儿般的眼神更让他倍感受rǔ。他气得浑身发抖,紧咬着牙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黎熙也不执意要听他回答,反而饶有兴致的欣赏着他的的láng狈。
苏忆槿实在不忍看齐俊坤被如此羞rǔ,语带恳求的说道:“景行,俊坤哥哥好歹是你的兄长,一家子骨ròu,何必弄得如此僵硬?毕竟柳侧妃平时也很照顾你啊!”
听到苏忆槿的求qíng,黎熙反而更加bào怒。他抬起脚踩住齐俊坤的肩膀,将他踢倒在地,冷笑着开口:“一家子骨ròu?就凭你们也有资格和我说这个?真是笑话!
苏忆槿,自打你入了郡王府,便一直备受宠爱。我母亲怕你被仆从轻谩,主动认你做义女,甚至还遍邀上京名门贵戚前来观礼,连长姐也被拉来给你镇场。
你看看你现在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哪一样不是和我齐郡王府嫡出小姐一个份例?可你却毫不感恩,借故勾引七皇子。害我长姐夫妻失和,数年qíng分毁于一旦。你明知七皇子对你有意,却又不守妇德,与齐俊坤私相授受、暧昧缠绵。若是七皇子因此震怒,误以为齐家故意羞rǔ,恐怕我齐郡王府满门上下都会因你获罪。祖宗基业顷刻间便会毁于一旦!
还有你,齐俊坤。你生母当年入府不过是一个小小良妾。缘着我母亲怜惜,才抬了侧妃。怀孕期间,又因其母家仗着齐郡王府的名头横行霸道、鱼ròu乡里,惹了父亲迁怒,几次禁足,险些一尸两命。要不是我母亲护着,不用等你出生,她就被弄死了,哪还轮得到你现在占着长子的位分?
我母亲堂堂郡王正室,如此宽容大气,善待庶子妾妃,可你们又是如何回报她的?夺取掌家之权,扣留嫁妆不允她自由取用。病了更是连个好些的大夫都不给传。还经常在老太君和父亲面前诬陷她恶毒善妒,子嗣不繁。
甚至还恶意棒杀于我。夺了我国子监听学的名额,qiáng迫我留在家里。表面关心,背地里却找了六个沽名钓誉之辈来教导我功课。三年过去,连本《诗经·小雅》都学不全。让父亲一直误以为我庸懦惫懒,不堪重用,几次动了废弃我世子之位的念头。如此谋算,还真真是念在一家子骨ròu亲qíng。只可惜我竟是个傻子,直到如今才琢磨明白。”
微红的眼眶写满了隐忍的愤怒,清越的嗓音带着一丝悲戚黯哑,黎熙越说越语速越快,浓烈的恨意郁结于胸,不得不停下深吸一口气。
齐俊坤和苏忆槿都被他突然的爆发吓住了,一时之间竟不敢抬头与之对视。
沉默了片刻,黎熙平复了qíng绪,缓缓开口问道:“齐俊坤,若换成你是我,你可会放过我?”
自然是不会放过的。齐俊坤默然的低下头。黎熙出生的时候,他已经记事。亲眼看着父亲将原本对自己的喜爱和期待悉数转移到弟弟身上,而府里的下人也因为他是庶出而变得怠慢。
数年过去,怨恨与不满,这些qíng绪一直在他的心口滋长,直到现在已经深入骨髓,无法转变。
可如今对上少年含着怒气和失望的眼,他的心脏不知道为何,也跟着微微一颤,竟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
见没人在说话,黎熙扔掉手中的马鞭,叫上花颂回房。
一旁的侍从连忙跟上讨他示下:“世子,大少爷他……需不需要传个大夫。”
“不用理会。”黎熙冷淡的回答,“不过受了些皮外伤,又多跪了几个时辰罢了,死不了!”
“那表小姐?”
“送去睦华阁,请老太君处理!”黎熙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是。”侍从应下,叫一边的侍女将苏忆槿带走。而自己则是继续守在齐俊坤身边计算着时辰。
苏忆槿被黎熙一席话说得面上火辣,好似被硬生生扇了几个巴掌一样痛楚不堪。一时间也不敢反抗,只好跟着侍女去见老太君。而齐俊坤则是颓然的跪倒在地,脑子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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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忆槿直到掌灯时分才回到自己的屋子。
愤怒的将桌上的青瓷茶具砸到地上,苏忆槿心qíng十分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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