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冷宫的时候我不由放慢了脚步,可一想到曾经下令饿慕容泽三天,心中又忐忑不安起来,我是下令饿他三天,可谁知突然昏迷了五天,冷傲尘究竟有没有在后来的两天下令为慕容泽准备食物就不得而知了,而我又不知在傲尘面前开口询问,所以脚步又忍不住加快。
倘若堂堂一国之君被我活活饿死,传出去将是多大的笑料?
冷宫果然简陋,呼呼吹着冷风,我裹紧披风,踏了进去。
看守慕容泽的人见我来,全都跪地,我摆摆手,将他们山呼万岁的意图堵了回去。众人倒也默契,叩首之后齐刷刷站起,恭谨地低着头。
我目光环顾,头目迎上来低声道:“陛下,可是要审犯人?”
“你们都退下吧。”喝退众人,月影月舞对视一眼也都退了下去。
我轻轻推开了内殿的门。
吱呀的响声令倚着床柱闭目养神的人微微睁开了眼,看见是我,他竟悄悄勾起了唇角,重新将眼闭上。
慕容泽还是穿着来时的衣衫,不过此刻看来顿觉单薄了不少,冷宫毕竟不如寻常住人的宫殿,没有暖炉,我甚至能看到他的唇色冻得有些青紫,下唇干裂,有两处都破了皮,因为干燥,并没有血流出来,只是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双手双脚被缚,除了床板之外并无被褥,周围也只有一张桌子,桌子上积了灰,窗口破了一个口子,呼呼地灌着冷风。
大约是我许久不曾说话,慕容泽又缓缓睁眼,低声戏谑:“怎么,洛熙陛下是来送朕最后一程的吗?”
声音很低,几乎一阵风就能吹散,我虽然听不太清,可也勉强听懂了他话语中的意思。
没有再叫我洛熙,也没有自称我,慕容泽又回到了最初所见的那个雍容华贵、居高临下的慕容泽。
“当初你囚禁逸之的时候可曾想过你也会有今天?”我压下心中涌上的莫名情愫,低声质问。
慕容泽唇角那抹似有若无的笑容顿时僵住,他定定地看我半晌,末了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容里带着苦涩。只不过因为他并无多少力气,大笑听起来跟平常的笑没什么区别。
我有些恼怒:“你笑什么!”
“我在笑自己,走错这一步,满盘皆输!”慕容泽垂下眼眸,唇角的笑已经不见了,他低声自嘲道,“我本来以为,你施计让我将炎儿带来并埋伏好人对付我是为了你自己,我毫不反抗就束手就擒是觉得你既然如此恨我不惜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擒下我是因为你恨我、恨我到了极点。爱恨本纠葛,你越恨我就说明你越爱我,之所以对付我是因为你还未看清自己的真心……所以我束手就擒,我以为,你关我几天饿我几天撒撒气就会放我出去……”
我心下一颤,难以名状的情愫彻底占据心头,是,他说的都没错,倘若我要对付他,绝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其实内心还是有所希冀的,希冀他能够让我一次,希冀他能够不那么聪明一次,不要看穿我的意图然后想方设法对付我、战胜我。
这次他做到了,没有拆穿我,也没有想什么应对之策,甚至是毫无反抗就束手就擒……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的确很震撼,所以后来才没有下令伤他杀他,只是让冷傲尘饿他三天,然后再想办法。我知道炎儿不能没有爹爹,我也知道自己下不了狠手,所以才来这里看他。
可是他现在这副失望透顶、伤心欲绝的样子到底为何……
慕容泽咬牙切齿地继续说道:“可你现在竟来质问我在没有想过会有今天?我想过自己会为了你放下身段委曲求全,我想过你会痛恨我折磨我以消你心头之恨,可我没想过你这样对付我不是为了你自己,而了为了那个已经死了一年的秦逸之!”
原来如此……原来他是因为我最开始问的那一句话……
我愣愣地有些不知所措,慕容泽脸色难看地闭上眼睛,喃喃道:“木洛熙……你可满意了?我慕容泽这一辈子,算是彻底毁在你手上了……要杀要剐随你……我认栽!七年悉心教导呵护备至比不上你与秦逸之的五年朝夕相处……比不上冷傲尘为你舍身舍命的恩情……比不上蓝哲羽对你的一年照顾……比不上冷傲天为你挡的那一箭!我慕容泽活该!活该爱上你这个冷心冷情处心积虑要我命的敌国太子!”
一句句控诉的话宛如利剑直刺心窝,我踉跄后退两步,几乎站不住,心口弥漫剧痛,有些分不清是心疾发作的痛还是单纯的心痛。
十岁那年刚离了大胤,路上风尘仆仆,心疾发作高烧不退,十七岁的轻狂少年将小小的我抱在怀里,一边为我输入真一边声声唤着我的名字,似乎焦急万分,“洛熙……振作点儿……洛熙……”
十一岁的精致小院,十八岁的皇袍男子亲自执了长剑日日前来亲授剑法,或劈或刺,或踢腿或伸臂,严厉苛责,却在我累得满头大汗的时候拿了帕子帮我拭去汗水……
十二岁的桌案旁,十九岁的慕容泽将我的手捉住,一遍遍临摹各大书法家的字帖书画,诗词歌赋一样不落,偶有错处,拿了柳枝甩在我手心,下一刻却又细心地帮我涂抹清凉的药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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