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天看陈赞说得很严重,也不敢再大意了,连忙点头哈腰,勇敢承认错误,再三保证不乱开车。
陈赞看他态度尚可,便住了口。突然一阵闷雷响起,憋了大半天的雨哗就下来了,来得又急又猛。谈天连忙拉着陈赞就近上了货车驾驶室避雨。
陈赞抹着头上的水珠,看着玻璃窗上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敲着,说:“今年的雨水太多了些,恐怕会涨洪水。”
“涨水很正常,年年都这样。反正不是涨水就是干旱。”谈天没当回事,他心里美得很,陈赞和他坐在这个小小的密闭空间内,连空气都变得甜蜜了。
陈赞叹了口气,谈天说的是事实,他们这几乎年年都要涨几回水,不过从来没有漫过河堤。今年的洪水与众不同,他要如何才能让大家才相信今年不同往年,难道说自己未卜先知?正想着,谈天拉了他一下:“快看,那谁。”
“谁啊?”陈赞顺着谈天的手指看过去,只见后山园门口来了个戴斗笠穿雨披的人,已经背向他们了,“没看清,是谁?”
“刘二良。”谈天刚才看过正面的。
“!”陈赞吃了一惊,刘二良作为那年的纵火案协从犯,被判了两年劳教,算日子,是该出狱了。陈赞心里有些隐隐不安,希望两年的劳教是真改造好了这个人,而不是教坏了。
刘二良进了园子,站在养鸡场外往内张望。后山发展起来之后,陈赞爸爸和叔叔在养鸡场旁边修了两间红砖瓦屋,用来休息和放工具。
屋里并没有人,刘双双她们都回家做午饭去了。陈赞等了一下,刘二良似乎并没打算离开,便推开车门冒着雨跑了出去,谈天没拉住,也只好从车上下来,跟上陈赞。两人进了园子,跑到屋檐下。
陈赞跟对方打招呼:“二良叔,你有什么事吗?”
刘二良已经摘了斗笠,他刚从监狱出来,头发还没长起来,露出泛着青色的头皮。面上有点菜色,想必那里面的日子并不好过。刘二良看见陈赞,先是露出了惊讶的神色,随即又笑了起来:“是小赞啊,你爸妈不在山上?”
“他们回家去了,现在就我在这里。”陈赞吃不准刘二良是什么心态。谈天赶上来,站在陈赞身边。
刘二良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是这样的,我家也想养鸡,想问问你家里还有没有种鸡蛋。”今年春天大家都养鸡的时候,刘二良媳妇因为刘二良给陈赞家放火的事,没好意思来求刘双双,所以他家没有养鸡,大概是看到大家养鸡都出了成果,也有点心动,才让刘二良来问的。
谈天从陈赞身后拉了一把陈赞的衣服后摆,意思是别搭理这样的人,但是陈赞没有理会他,只是说:“种鸡蛋应该有的。下午你问问我妈吧。”
“好,我晚点再来。”刘二良点点头,戴上斗笠,转身走了。
谈天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地对陈赞说:“这样的人,你帮他做什么?爱养自己养去,还好意思来你家买鸡蛋,当初放火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会有今天了。”
陈赞叹了口气:“也没有办法,他当时恐怕也是受了利麻子的利诱。我们得给他一条活路,否则就真会成为十恶不赦的人了。”
谈天不屑地撇撇嘴:“我看不见得,他连句道歉的话都没说过。”
陈赞无奈地摇摇头。
这场雨下得黑天黑地的,到处都是茫茫的水雾,直到晚上才停下来。陈赞看着这铺天盖地的大雨,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记不清当年的洪水具体是哪天发的了,大概就是七八月之交的样子,早稻已经收了,晚稻刚插下不多久。那场洪水持续了差不多快一天才完全消退,作物因为长时间进行无氧呼吸,产量大受影响,不足一米长的甘蔗从洪水退了之后就再也没有拔节了。
看看情形,大概就是这几天了。陈赞远远看了一下河面的水位,还在河堤以下,现在去提醒低洼处的人们收拾东西,恐怕不会有人相信。
晚上刘双双和陈昌隆说起刘二良的事来,刘双双埋怨说:“你答应卖给他做什么?我就是全都摔烂了也不愿意卖给他,那就不是个东西。”
陈昌隆说:“你怎么能这么想?他是政府抓去劳动改造过的,已经改过自新了,他现在想跟着大家一起勤劳致富,为什么不帮他,难道让他继续烂下去?”
刘双双还是心有不甘:“我想起那次鸡被药死和放火的事来就气,真是心狠手毒,就差没有杀人了吧。要不是小赞坚持报警,说不定我们都给逼死了。”
陈昌隆叹息一声:“算了,哪个人不犯错误呢,改过了就好。”
陈昌隆和刘双双不知道,他们说话的这会儿,刘二良正好站在他们家窗外,这两年他在坐牢,家里没了收入来源,日子过得相当窘迫,现在连买种鸡蛋和鸡苗的钱不够,他准备过来求陈昌隆两口子赊账的,等以后鸡长大回本了再还给他们的。他在窗外呆了片刻,又悄没声息地回去了。
第二天,天气依旧阴霾。谈天一早跟着陈昌盛送鸡蛋和蘑菇到县城去了。大半个上午的时候,雨又下起来了,但是没有昨天那么大。陈赞时刻都留意着河面的水位,水位一直在缓慢上升,到了快中午的时候,河面已经和河堤齐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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