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玩笑。说起来……”慕容灰见雁游一副不问个明白不罢休的样子,犹豫一下,把他拉到了墙角,低声说道:“刚才是有人故意撞了你,才招来这场无妄之灾。撞人的那黄鱼和我有些纠葛,这件事由我摆平,也是理所应当。”
如果别人听到黄鱼,要么以为是绰号,要么以为是指金子。但对早年江湖切口略知一二的雁游却是讶然:“黄鱼?难道你们是千门的人?现代还有千门?”
听到他的话,不自觉带出了江湖切口的慕容灰眸光陡然明锐,忽然一把握住他的手:“你知道千门?你又是九流中哪一门的人?”
第15章 彼此误会
九流亦是江湖切口称谓,指九种底层营生。这些行当都各有绝活儿,以及一套完整而隐密的传承法子,普通人难以知晓。
千门即是骗子的统称,之下又分若干种,一般都用他们的擅长骗术做为外号。
有专用假钞票骗人的“倒叶子”,假装警察引心怀鬼胎之人上钩主动行贿的“假办案”,自以为天降艳福实际是遇上仙人跳、被女骗子害死赚保金的“吃保险”,行赌为骗的“拆白党”,假扮僧道以三寸不烂之舌招摇撞骗的“野和尚”……等等。
撇开其他门派不谈,千门这一派,在民国之后经历遣回盲流、整治社会闲散人员等举措之后渐渐销声匿迹。当年的骗子们要么因事进了监狱,要么夹起尾巴老实做人。至少在这个年代,社会上是极少有骗子的。
慕容灰回来之前曾听长辈说起过这些,早就知道随着时局变幻,如今的华夏年轻人除非家学渊源,根本不会知道这些掌故。
当下见雁游居然见微知著,从小小一句切口就猜测到千门,不禁大为惊讶。条件反射就扣住了他,想问个明白。
两人离得极近,几乎连呼吸都融到一起。审视着半靠在自己怀里、明显矮上一个头的少年,慕容灰注意到之前许多被自己忽略的细节。
刚才他只是随意打量了少年几眼,觉得这人秀气又削瘦,谈不上有什么特别。现在细细看来,才发现少年的面孔颇为耐看,浓黑长挑的眉,圆润澄澈的双瞳,挺秀精致的鼻梁,淡色微丰的嘴唇,竟是挑不出分毫瑕疵,让人越看越觉得喜欢。
少年唯一的缺点,或许只是太过于清瘦了,但却因此别有一种秀竹清润的味道,配上他眉宇间淡淡的书香卷气,气质天成。
慕容灰的视线又落到少年新添了伤口的手臂上。他并非心细如发之人,相反还颇有几分大大咧咧,自然无法从少年肩头淡淡的背心晒痕,看出他被迫休学工作的近况。
他只是觉得,少年受了这么多伤,哪怕伤口不深,一般人看见流血不止都会惊慌失措。再结合窘迫的处境,更容易激发软弱的一面。但少年却连眉也没皱一下,从他远远注意到这里的动静,到越过拥挤的人群为少年出头,少年始终是一副淡然平和的模样,不见大悲大喜的情绪起伏。
这份镇定,这份涵养,实在难得。慕容灰四岁习武,到现在十四个年头过去,自问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做到勉强平静。
啧,如果小叔在这里,肯定又要借机说教,让自己多学学少年的养气功夫吧。
可惜卿本佳人,怎么会知道千门呢?是自己就同其大有瓜葛,还是有长辈是千门中人?
想到这里,慕容灰心头没由来地有些惋惜,手劲反而松了一点:“你师傅是谁?”
他打量雁游的同时,雁游也在看他。
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雁游自下往上,轻而易举就看清了对方隐藏在帽檐下的眉眼。竟是出人意料的年轻,顶多十八、九岁的模样。眼神也没有他想像中的老练精干,而是透着孩子式的好奇与朝气。
有句老话叫画龙点睛,由此可见眼睛对世间生灵何等重要。之前单从轮廓,雁游就推测慕容灰必定十分英俊,现在近距离看到对方的眉眼,他只觉这张面孔的俊美程度远超自己想像。让他有一刹那的失神。
直到手腕钳制一松,他才回过神来。接着,便听到了对方的疑问。
“我不是千门中人,我有正经工作。只是以前听长辈讲古提起过,觉得好玩就记下了。”
说话的同时,他心中生出与慕容灰类似的感慨:如此俊美难得的年轻人,居然是千门中人,实在是可惜了。
与慕容灰的狐疑不同,因为对方一照面就摆平了那摊主,加上之后脱口而出、明显是熟稔之极的江湖切口。老道的作派加上言谈,雁游几乎马上就肯定这人是千门传人,却不知是哪一支的?
唔,也许千门在与时俱进,以前“吃保险”的女骗子里,现在也加进了男骗子。不得不说,单凭此人的长相,骗几个女子不过手到擒来。看他眼中尚无浊气,手上应该还没沾过人命,自己虽然力量有限,但既然遇见了,不妨劝上一劝。如果他能听进去,也能消几桩杀孽。
慕容灰根本不知道雁游看似平和的表情下转着什么念头,自己又被他定性成了什么人。
他没有从雁游脸上找出说谎的痕迹,心中那没由来的惋惜顿时消减不少。刚要说话,却听雁游说道:“慕容先生,萍水相逢,恕我冒昧多一句嘴:现在时代不同,又是太平年月,无需再萧规曹随。以你的本事,不管做什么都有出头之日,希望你好好考量,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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