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开价的那中年男子一听急了,刚想说话,却见这人掏出的是上等硬壳包装香烟。如今舍得抽这种贵烟的人不多,但凡抽得起的,十有八九是所谓的万元户。中年男子知道自己绝对没法儿和人家较量财力,绝望地长叹一声,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年轻人看见男子终于露面,借着摘草帽的动作,掩去眼中过于明锐的光彩,瞬间又是若无其事:“我不会抽烟。咱们还是先说价格吧,你能出到八千吗?”
说话间,他有意无意将掌心向着对方。
看清年轻人掌中明显的几道烟痕,与指间节明显是常年握铲生的老茧后,男子自以为是地笑了一笑:“小兄弟,我开出的价格绝对让你满意。不过,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咱们另找个清静地方?”
“有什么话在这儿说就好。”
见他面露警惕之色,男子心里愈发笃定,压低嗓门说道:“别紧张,咱们都是吃臭的。”
盗墓挖棺掘尸,死人气味臭不可当,所以旧时江湖黑话里用吃臭的暗指盗墓贼。男子相信,对方一定听得懂。
闻言,年轻人果然面露震惊之色:“什么?!难道你也是——”
他的手足无措却取悦了男子,满以为又更添几分把握:瞧这反应,完全是只小菜鸟,不把他带来的古物给摘干净了都对不起自己。
心里盘算着各种鬼蜮伎俩,男子嘴上却说得诚恳:“小兄弟,我姓王,在这行里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大伙儿都叫我王哥。我们家在四九城里吃这碗饭已经两辈子了,我算是子承父业。却不知小兄弟你是半路出家拜了师,还是从家里出来历练的?劳烦通个姓名,没准我和你家长辈师傅还是旧识。”
见男子说得有板有眼,年轻人镇定了些:“我姓谢,从辽省来的。”
“辽省?我没去过,不过那可是个好地方啊,清顺遗老、军阀头子、蒙古王爷、霓虹鬼子,当年多少人卷了好东西跑去那边,可谓遍地是宝啊。”
闻言,王哥目光微动,隐约露出几分贪色,神色间却愈发亲热:“你比我小,我就托大叫你一声小谢吧。小谢,看不出呀,你官话说得不错,我还以为你是本地人。你这趟是单干呢,还是跟人一起来四九城的?”
小谢对王哥越来越明显的贪婪一无所觉,毫无防备地说道:“和个朋友带了些东西一起出来的。老大不小了,也该出来长长见识。”
“哦?有志气,比我年轻时强多了。我在你这个岁数,还只晓得到处捣蛋。”
王哥眼神更亮,心里早已盘算开了:原说先摸摸底,要是这小子有点来头,就半哄半赚地出几个钱把东西买了。现在听说是外省人,利欲薰心的王哥不禁起了歹心,心道自己也算城里一条地头蛇,招呼几个人来,等这傻小子把东西拿出来后,揍晕了随便扔在哪个胡同里。人生地不熟的,他一定找不到自己,只能认栽。
他越想越美,迫不及待要看看小谢还带了什么东西。当下热情地揽住他的手,还作势要帮他拿东西:“能遇上就是缘份,咱哥俩找个清静地方好好说说话。你看你,还犹豫个啥?难道信不过你王哥吗?我要是想骗你,犯得着一开始就亮身份把老底露给你知道?随便扯个谎把你糊弄过去不就结了。”
小谢似是脸皮颇嫩,挣了几下见甩不脱后,便顺从地让了步:“王哥说哪里话,我怎么能信不过你呢,等我拿上东西就走。”
“走。”王哥笑得见牙不见眼,自忖已将这头傻肥羊攥牢牢在了手心,再逃不脱。
两人随便找家小馆子叫了菜,边吃边聊。不到一个钟头,老油条王哥就从小谢嘴里把话全套出来了:敢情这小子是背着长辈出来的,临走前和死党干了票活儿,掘到手几件老疙瘩。想着天子脚下富人云集,便拿到四九城来想卖个好价钱,再四处玩乐一番,长长见识。
听小谢说,他倒的那斗是位某位军阀外室的。她的子女在解放前出了国,看守坟墓的人早不知去了哪里,他逮着机会挖了进去。太招眼的东西没敢拿,就取了一件瓷器,几件陪葬首饰,并一匣小黄鱼。小谢还抱怨说那位外室夫人似乎颇爱珍珠,放了好几匣子陪葬。只可惜年岁久远,都朽化为灰了。真是个败家娘们儿,也不晓得多弄点金子。
知道今天逮着头肥羊,却没想到会这么肥。王哥激动得拿筷子的手都在打抖:这傻小子说得头头是道,应该错不了。那墓穴里还有不少好东西没带走,这可不能浪费。自己怎么也得把位置诓出来,再动身去辽省,把这趟轻省活计给做了。不过,这么一来,原本打闷棍强抢的计划,就得变上一变。免得这小子吃了亏回去找家里人告状,那自己还怎么盗宝?
设法把他们绊在城里?不行,太麻烦了,而且没有合适的理由。
找个弟子把他们带去别的地方?也有一定的风险……
王哥不断在心里否定着各种法子,越是想不出办法,越觉急躁。不知不觉,眼中杀机忽现,发狠想道:不如索性先做了这俩小子,倒是一劳永逸。
他没杀过人,不过听上一辈人时常满不在乎地说,当年如何在得手后把不听话的同伙闷死埋在坟包子里,耳濡目染,也觉得杀人不是多大个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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